從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覺。昨晚的夢似乎很美好。阿虎在床上醒來時,有一點分不清夢裡夢外的感覺。他叫狗子和狼崽起床。三個人穿上新買的衣服和鞋子,走出五元一晚的小旅店,到對麵一間小型KTV側門邊等著。一個小時後,前後兩輛車在門前停下。黑在從前麵那輛黑色轎車下來,招呼他們。
“你們兩個,上後麵的麵的,你,跟我上車。”他指著阿虎。
“為什麼?我們三個不是在一起嗎?”
“他們兩個以後跟在羅生門手下,你跟著我,這是大佬吩咐的。”
阿虎一愣,半晌轉過身,對鉤子和狼崽說:“今天就各奔東西了,不知以後還見不見得到。我們就拚命混吧,老天總有開眼的一天。將來混出頭的那個彆忘了大家。”
狗子歲數小,他拉著阿虎舍不得,哭道:“阿虎,我舍不得你,你彆走啊。”
阿虎狠了狠心,他一把扯開狗子,頭也不回地坐上黑仔的車。看著不熟悉的街景在車窗外飛過,阿虎在座位上流下眼淚。今後這條路,隻有靠自己了。
被帶到陳俊麵前,他正在辦公桌前忙著。阿虎低低叫了聲:“大佬。”
陳俊聽見聲音後抬起眼。一個身體修長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頭發剪短了,第一次清楚的看見他的臉。是一張耐看的臉,濃重的眉眼,眉梢一直掃到鬢角裡,乖張躁動的眼睛,從上而下挺直的鼻梁下是長而薄的嘴唇。那張臉仿佛是刀削出來的,沒有一處不帶著棱角。沒有緩和,隻有說不出的冷峻。這是還沒有張開的臉,誰知道成熟後是怎樣逼人的英俊。皮膚黝黑,是那種帶著油性光亮的黑色。那雙眼睛卻被襯得更發亮了。猛一看去,就好像立著的一隻小豹,散發著野性,不安的氣息。
“嗯,”陳俊放下手中的東西,“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大黑哥帶我吃的。”
“好。”陳俊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我記得你叫阿虎。”
“對。”
“多大了?”
“不知道。”
“不知道?”陳俊驚奇地看著他,“那你住在巴黎鐵塔多長時間了?”
“我忘了。”阿虎低下頭仔細思考,“似乎我記事起就在那裡了。”
陳俊皺皺眉,“那你們靠什麼生活?”
“以前有張伯帶著我。後來張伯死了,我就和狗子,狼崽他們到街上去偷。”
“行了行了。”陳俊揮揮手,示意他停下。阿虎立即閉上了嘴,靜靜地看著他。他的臉一如昨天那樣柔和,與其說是商人,倒不如是書生的麵孔。
“黑仔,明天你帶他到李強那去。”陳俊扭頭對黑仔說。
“知道了,大佬。”
“阿虎,你願不願意以後在我手下工作?”陳俊微笑著看著他。
阿虎奇怪他有什麼好笑的,但不由自主的隨他笑了起來。“大佬說什麼就是什麼。”
“阿虎,你小子生來就是拿槍的。”李強經常對他這麼說。三個月,他在他這裡什麼都不做,就是練習使槍。手槍和遠射槍,這時他平時練習的兩種。有時陳俊會來看他。李強對陳俊說:“大佬,這小子手穩,眼準,是使槍的材料。”陳俊拍拍阿虎的肩膀,也不多說什麼。三個月後的一天,陳俊來接他,還帶著幾個人。他們開車來到郊外的一塊田裡。一個被打得滿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地上。他看見陳俊,嚇得打了一個激靈。然後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頭。
“大佬,我錯了。饒了我吧,求你了,求求你了……”男人爬到陳俊的腳邊,不斷的哀求,“大佬,彆,彆殺我。是那個姓王的逼我的。真,真的。你饒了我吧大佬……”
“阿虎,你來。”陳俊沒有理他,扭頭將阿虎招到身邊。
“杜明非,他吞了我一批貨,還想借王煬才來對付我。”陳俊遞了把槍到阿虎手裡,“你來處決他。”
阿虎覺得不可置信,他問陳俊:“大佬,非要殺了他嗎?”
“這是規矩。”
“大佬……”
“阿虎!”
阿虎隻得舉起槍,抵在杜明非的腦袋上。杜明非嚇得臉都白了,他嘴唇抖了抖,卻說不出話來。阿虎想扣下扳機,卻想起來還沒給槍拉上保險。他拉上保險,再舉起來,卻無論如何也扣不下扳機。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手指卻還是使不上力氣。他覺得搶都被自己攥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