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隻得舉起槍,抵在杜明非的腦袋上。杜明非嚇得臉都白了,他嘴唇抖了抖,卻說不出話來。阿虎想扣下扳機,卻想起來還沒給槍拉上保險。他拉上保險,再舉起來,卻無論如何也扣不下扳機。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手指卻還是使不上力氣。他覺得搶都被自己攥出汗了。
一雙大手從身後握住他的手,溫熱,有力。陳俊把著阿虎,將槍對準杜明非的額頭,“砰”地一聲,阿虎眼前隻有被血染紅了的杜明非慢慢倒下。
“阿虎你記住,”陳俊的雙手還握著他,他的身體貼在他的後背上,濕熱的鼻息噴在頸窩裡。“無毒不丈夫。今天他沒有死,明天就是我橫屍街頭。”
陳俊轉身對旁邊的人說:“叫他的家屬來收屍,把撫恤金發給他們。告訴他們這次的事就算完了。按照道上的規矩,我給他們算優待了,彆再鬨什麼事。”
阿虎還呆呆的站在原地。今天,他背了一條人命,想跳下這條船也難了。隻有陳俊了,他今後也隻有靠陳俊了。他想。
從這起,阿虎就跟在陳俊身邊。幾天下來,如果不是那晚發生的事情,阿虎確實以為陳俊隻是一個商人,而他也隻是一名保鏢。陳俊開的是一家物流公司,阿虎不識字,他從黑仔的口中聽說過一次它的名字,但很快就忘了。白天的工作很輕鬆,陳俊坐在辦公室裡上班,阿虎他們就在隔壁的一間小屋子裡打牌看電視。到了晚上,他們三兩個輪流守在門口。陳俊的家是郊外的一幢彆墅,安安靜靜的四層小樓和一個院子。其實他的一天也沒有什麼特彆,按時上下班,晚上吃杜鵑給他熬的湯。杜鵑是他的老婆,或許隻是女朋友。阿虎叫她嫂子。吃完晚飯,阿虎他們就守在門口聊著閒話。偶爾陳俊半夜會從二樓臥室下來,到廚房找酒喝。陳俊喝的都是高級葡萄酒。潔白的手掌拖住高腳玻璃杯,晃動著那琉璃紅色的液體。夜裡,他坐在黑暗中,白皙的身體露在寬鬆的睡袍裡,瀉入的月光下,一閃閃的,不知是那波光流動的紅酒,是那發著磷光的蒼白胸膛,還是那雙深邃的眼睛。
阿虎就這樣被他蠱惑。他搞不懂他。他是溫柔的,如他初見;他是儒雅的,如他日常的做派;他是冷酷的,如那晚的寒風;他又是性感的,如深夜裡的這杯紅酒。讀不懂的他,一切如微張的嘴唇,你以為他會對你說些什麼,但它又閉上了,依舊沉默。
阿虎渾渾噩噩的跟了他些日子,就在他快忘了自己真正身份的時候,那件事發生。
一如往日,陳俊早晨準時到達公司,儘管他是老板。陳俊剛一下車,就聽見一聲槍響,自己的左肩上一陣劇痛。他立即貓下腰,捂住肩膀。阿虎蹲著將他推上車,自己隨即也跳上車,關上車門。又是一聲槍響,打在車身上。另一名保鏢兼司機早已倒在方向盤上。阿虎低著身子從後座跨到前座,他一使勁,將死了的保鏢推下車又立即關上車門。陳俊倒在後排的座位上疼得直吸氣。阿虎不會開車,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一腳踩上油門,一手狂按喇叭橫衝直撞的開出去。大約開了三四十米遠,陳俊在後麵說:“阿虎,坐到旁邊去,我來開車。”阿虎立即踩住刹車,坐到副駕駛座上。陳俊跨到前麵來,他的左臂已經不能動了,右手勉強握住方向盤。
“大佬,給大黑哥打電話嗎?”阿虎問。
“先不。”陳俊一麵飛車一麵思索。現在去哪裡呢?回家肯定是不行,路途遠,線路單一,身邊隻有一個阿虎。那群人一定做好了殺死他的準備。這兩槍他幸運,躲過去了,後麵可就吃不準了。自己在市裡另幾處房子呢?更是不行,難保他們不會埋伏在那裡。
“大佬,咱們先去醫院吧。”阿虎看著他被血染成黑色的襯衣焦急地說。
“閉嘴!”陳俊有些煩。這個笨蛋,這種情況怎麼可以去醫院。槍傷,這不是自己向警察投案嗎?
可是!陳俊腦中一震。他們也一定料到自己絕對不會去醫院!
“阿虎,快從包裡拿我的手機。我說號,你撥。”陳俊一轉車頭,急速向最近的一家醫院駛去。
停入醫院的地下車庫,阿虎扶陳俊躺回後座上。
“阿虎,你現在出去在醫院門口守著。如果有車停在車庫裡而沒有人下車,會讓人起疑的。”
阿虎答應著推門下車。陳俊從車坐下掏出一把槍攥住。真他媽的疼。他使勁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今天真是走背運了。早晨就被人打了,偏偏就今天隻帶了兩名保鏢,其中一個阿虎還是個雛,老天真要滅了他嗎?
一會兒,一輛車駛了進來,接著腳步聲在車庫的大廳回響起來。陳俊又握緊槍,舉向車門。車門猛地被人打開,開門的人一愣,隨後低聲說:“陳俊,是我。”
陳俊放下槍,一頭倒回座位上。那人鑽進車裡,看了看他的傷勢,皺起眉頭。
“怎麼傷成這樣?”
陳俊踹了他一腳,罵道:“彆廢話。我現在沒地方去,給我找個地方。”
男人從隨身包裡掏出針頭與藥瓶。“我先給你打止痛劑和消炎藥。”
阿虎站在他身後,擔憂的看著他們。“陸醫生,大佬危險嗎?”
“那得看他的造化了。”陸震忙完收拾好東西。將陳俊抱上自己的車子。然後和阿虎坐到前排。“現在去我朋友的一個診所,那裡應給是安全的。”
陸震開著車問道:“開槍的人是誰?”
“不知道。”
“從哪射的子彈?”
“沒注意。”
“你覺得幕後主使是誰?”
“不知道。”
“操,你小子知道嘛!”
“我隻知道,”陳俊一字一句的說,“他們想要了我的命。”
黑在他們是在兩天後才找到陳俊的。杜鵑看到他的傷時,一下子撲到他的身上哭起來。幾個人好說歹說才將她勸出房間。
“阿俊,他媽的下手真黑啊。”老李走來走去,吸著煙,噴了一屋子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