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爵
這兩天到S市出差。
這兩天我都沒見到我的小女人了。
還真是有點想念她啊。
想要掐掐她胖嘟嘟的小臉蛋兒,想要摸摸她像水晶一般明亮的眼眸,想要親親她似是塗了玫瑰蜂蜜的溫潤的唇瓣。
無可厚非,會遇見他。
一直以來,我把他當做我的生父一般尊敬和禮待。
三年了。我一直和他保持聯係。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破裂的隔痕到底在何處。可是許久了。不是嗎?有什麼恩怨,可以盤桓、停滯這麼久,這麼深呢?
連我一個陌生的局外人,從介入的一開始,就能深深地體會到,那份發自肺腑、絕世情深的愛護和心疼。可惜,我的小女人卻像隻折斷雙翼的彩蝶,因為害怕傷痛,因為害怕寂寞,用自己素白的蠶絲,一圈又一圈,緊緊地,密密地,捆綁,束縛。
沒有人能夠進入,同樣自己也被掩埋其間。像一隻沉眠的北極熊。
其實,熊寶貝一直都很聰明。可是她卻不願用她的智慧去體會這份難得的父愛。
父愛如山。
父親,在我的生命中,多麼的陌生。
從我不幸的來到人世間,就已被剝奪了這份深重的愛。一直,一直,殘缺的父愛,都空著。直到遇見他。一個如師如友如父的男人。
生活,如此的艱難。一個人過活,不被原諒地活著,難上加難。
我的小女人,一直都用她堅硬的蝸牛殼,抵抗外界的暴風驟雨。隻有生活於她世界裡的幸運兒,才知道,她那又重又沉的蝸牛殼,徒有其表。隻是一個不堪一擊、脆弱無比的麵具。
傷心的時候,疼痛的時候,她會躲起來,躲在沉重的蝸牛殼裡哭泣。
如果我找不到她,那麼她就會一個人默默地、靜靜地將眼淚流儘,化成心口的血水,永遠無法愈合。所以我一定會找到她。給她溫暖的擁抱,給她堅定的深吻。
雖然上次她沒有告訴我流淚的原因,一如既往地。
其實,我已經習慣了。她總是將自己的不堪與落寞,深深地埋藏起來,不會讓人知曉,哪怕是我。
一直以來,在她的心裡,總有一個我永遠無法抵達和打開的神秘地帶。雖然我是那麼的努力,可是於事無補。功虧一簣。無功而返。
有些心結是需要時間作為療傷的解藥的。
除非她自己願意剖開層層的織繭和束縛,重新恢複陽光下飛舞的自信。而我的努力隻能停留於給她溫暖與力量,在她最寒冷、最需要的時候。
希望她能夠走出來,再不要躲起來,淚流滿麵。因為我總是害怕,如果有一天我錯過了,又或者我找不到她了,我的小女人該怎麼辦呢?
看到她支離破碎的臉龐,蒼白浮腫的眼睛,顫抖不已的瘦削的身體,我的心,就像被鋒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淩遲著。肝腸寸斷。
到目前為止,我的小女人還不知道我的過去,以及我和燕子曾經的關係。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她一輩子都不知道的好。就這樣,無憂無慮地生活著。躲在我的懷抱裡。我會為她撐起一把遮風避雨的紅色幸運雨傘。
所以我會儘我所能替她除去一切不必要的障礙,哪怕那個人曾經是我的愛人。
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了她的住址。像她這種職業,時差總是顛倒吧。晚上是她出來活動的主要時間,那麼現在,白天應該在床上補眠吧。
找了許久,九曲路轉,才摸到她家的門。真沒想到,她住在這種地方,比美國的平民窟還要平民窟。真沒想到,以繁華文明著稱的第一城市,竟然也存在這樣連豬狗都住不下的地方。可惜還有這麼多的人,囤居於此。
幽深的巷子泥水路,終年不見陽光,布滿了鮮綠的苔蘚和暗褐色的黴菌。似乎找不著一處能夠讓人安心踩踏的寸土。斑駁、荒落的牆壁,泛黑泛黃,早已無人知曉它曾經的顏色。總有人,奇怪的男人,醜陋的女人,在這近乎坍塌的堆砌物裡大聲咆哮。我真不敢相信,這振聾發聵的聲音,是否會將這單薄牆柱震裂。
狹窄的甬道、台階,發緊地貼著我乾淨整齊的西裝。腳下的皮鞋踩著行將朽木的梯榪,發出尖銳的咯吱聲。迎麵一個猥瑣的男人,正用異樣的眼神,從上至下地打量著我。
好吧!這真是惡心至極。
他吹了一個悠長的口哨,穿透了整棟房子。然後我有意地聽見了他的片語。
“這妞還真行,總能釣到有錢有勢的男人。”
如果打人不用負刑事責任,那麼此刻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上去狠狠地給剛剛那個猥瑣男,一個永不翻身的爆拳。
沒有門鈴,至少有門。
我抬起手,輕敲。
隻聽見腳下的木板突如其來地晃動起來。然後從薄弱的門後傳來,溫柔而又熟悉的嗓音。像百靈鳥一般,清脆,靈動。
“誰啊?”
直到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我都等待著。緘默不語。
看到我,她有些驚訝,又有些無奈。最後被漠視取代。
“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一手搭著薄弱的門板,一手按在泛黃的牆垣上。這樣防備的動作,讓我覺得有些尷尬和可笑。
是的。我又做了件可笑至極的事。
這個女人還真是讓我矛盾和頭疼。
看到她過得這般淒楚,我良心不安。看到她傲然淩厲的眼神,我又急又氣。
可是,我的安排,她是不會聽從與接受。
因為一直以來,再沒人比我更了解她了。柔弱的外表下藏了一顆堅如磐石的心。她驕傲的頭顱總不願為他人低下,哪怕深陷於那種風月場所裡。不得不承認她的靈魂比起她的身子更純潔,更高尚。
“我有些話要和你說。我們進去說,這裡不太合適。”
我靜靜地看著她美麗的大眼睛。不經意間回想起當年,這雙溫柔明亮的大眼睛,曾經為我流淚。那柔和的碧波還在心底蕩漾。可是現在越變得堅硬,乾涸了。
究竟是誰的錯?
命運。
時光。
社會。
我?
最後她還是沉默地讓我進去了,那個隻容得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的地方。
地方雖小,可是被她收拾得整齊乾淨。有一種樸素的美。一點也不像她出現於世人麵前的模樣。
她把凳子遞給我,然後一個人徑自走到床邊隨意地坐下了。
剛剛的她,被門板掩映著,並未看到她身上隻是單著了一件黑色的性感睡衣。玲瓏的身軀被剪裁合宜的睡衣勾勒得栩栩如生。曼妙的雙峰,高聳挺立地半掩於蕾絲花邊下,有一種說不出誘惑和美妙。緊致白皙的皮膚,淋漓儘致地展現於我的眼簾。
我們的目光在這緊蹙的空間,不期而遇。氣氛頓時變得燥熱和曖昧。隻是一瞬間,我變不自然地彆開頭去,不再看她。
耳後突然傳來一聲劃破天際的笑聲,帶著無比的蔑視和嘲笑。
我不悅地皺了皺眉。
“怎麼,抵製不了我的誘惑。還是怕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妻子的事,被你的公民嘲笑。沈大市長——”
我回過頭,直視她的眼睛。
那溫柔生動的眼眸,變得陌生無比。
變了。她從頭到尾都變了。我不該可笑地還殘留一絲希望。希望她還是原來那個天真無暇的燕子。
“你什麼時候割的雙眼皮?”
她微微震驚。眼神頓時暗淡些許。
“三年前。”
我的心莫名地遲疑了一下。喉嚨竟有些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