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次輔接著問:“敢問白銀從何來?”
“自然是皇上恩賜。”
皇帝合了合眼,好似有些乏了,滕公公立馬湊上前搖著蒲扇。
“二位若是無話可說自可跪安,莫要叨擾聖安。”
皇帝稍稍抬手,滕公公手中一頓,退至一旁。
張次輔轉而盤問繼堯:“朱大人,單憑人證亦不可妄加言論,可有實證?”
“那是自然,隻不過……這事還得勞煩滕公公。”
滕公公皺起虛眉,“難得朱千戶用得上奴才,奴才定當幫你辦得明明白白。”
繼堯不緊不慢的說著:“公公受罪,還請你將私宅裡的白銀呈至大殿,我自有證據讓你死得明明白白。”
“可以。”滕公公應得倒是痛快,“不過,朱千戶若是信得過奴才,那也不勞煩錦衣衛走一趟,我打發手底下的人去搬來便是。”
“那是最好,省得臟了我兄弟的手。”
滕公公派了八名小太監般來數箱白銀,大殿之上皆是心知肚明,這些不過是冰山一角。
一箱箱白銀展開,繼堯不慌不忙的摸過每箱銀子,所有人都緊盯著他,唯有皇帝不知看向何處。
滕公公隻待看他笑話,底下眼線眾多,錦衣衛查抄作坊之事早已傳入耳中,怎會毫無防備。
繼堯站在幾箱銀子麵前,“滕公公方才說過,花費的白銀乃是皇上恩賜?”
滕公公謹慎道:“奴才入宮比朱千戶早得多,除了皇上恩賜,亦有先皇賞賜。奴才年紀大了,當真數不過來。”
繼堯呲笑一聲,隨手抓起一把白銀,狠狠捏得稀碎,在場的人皆是大吃一驚。
“滕公公,你這假銀又是從何而來?難道是皇上刻意賜你假銀?還是先皇賞賜於你?亦或是你辱沒聖恩!”
繼堯嗬斥道:“誰給你的膽子!”
“這……這這這!!!”
滕公公頓時張口結舌,皇帝側目咦了他一眼。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全然不知!朱繼堯,你栽贓嫁禍!求皇上明察!!!”
數月之前,繼堯與阿立雨夜行動喬做飛賊偷盜,實則偷梁換柱。
作坊那邊誤以為兩個愣頭飛賊徒勞盜走假銀,暗自嘲諷亦不曾上報,殊不知這批假銀被當做大禮送至京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護駕。”繼堯一聲令下,八名錦衣衛飛速入殿將這閹人拿下,“壓入詔獄。”
“皇上!皇上啊……”
滕公公前腳剛被壓走,皇帝歎了聲氣,張次輔隨即沉聲道:“朱大人,勞煩諸位將其交由大理寺審問。”
繼堯厲聲道:“張大人,此案乃歸北鎮府司追查,為何交由大理寺!?”
龍椅上徐徐傳來一聲:“由張卿所言。”
一時間,眾人看向皇帝。
“朕乏了,都退下吧。”皇帝勾勾手指意在繼堯,“你留下。”
眾人悉數退下,張次輔亦行禮離殿。
皇帝吐了口氣,終於落得耳根清淨。
“皇上,滕……”
“急什麼,人先關著吧。”
繼堯很是不甘,前工部尚書彈劾這閹人,隨後卻丟了官職。
若非此事費儘心思抓住把柄,繼堯亦沒有把握當麵對質,可如今又交由大理寺,像是一場笑話,竹籃打水一場空。
殿中隻有他二人,一君一臣,一老一少。
皇帝見他不為所動,竟是起身走下金階。
繼堯難以看清這位皇帝到底是何為人,一麵重用賢臣聽言納諫,一麵又親信宦官刻意包庇。
繼位後對外開放海禁治國安邦,私底下卻……亂來。
“阿堯,辛苦辛苦。”
皇帝一臉和藹的笑著:“離京之前,我私下交代你辦的事如何了?”
繼堯強忍著怒氣回稟道:“回皇上,三百名江南女子已抵達京城,隻待聖喻,不日便可進宮。”
“哈哈哈。”皇帝一聽立馬笑得合不攏嘴,“我就曉得,這事還是交給你靠譜。”
“臣不敢當,皇上若無事吩咐,臣先告退。”
“誒,你又急什麼。”皇帝拉著他不放,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這事辦得不錯,你想要何賞賜?”
繼堯悶聲不語。
“也罷。”皇帝就跟哄小孩子似的,“不急,你可回去想想再要。”
繼堯忽而跪言,鄭重道:“賜府。”
皇帝一愣,“阿堯,你今年多大了?”
“臣年滿十八。”
“啊……是該成家立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