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過來吃,多拿點。”
“你吃嗎?”
“廢話。”
陳宛七到隔壁浴房換好衣服,跑到廚房去拿早膳。
北方的天氣一夜驟變,昨日還有些悶熱,今早就覺得冷了起來。這天氣真是同某人一樣善變,從不吃早膳的人竟還會主動提這要求。
陳宛七拎著食盒飛快跑回去,回到屋裡忍不住哆嗦兩下。
“起來吃吧。”
繼堯抬了下眼皮,吭聲道:“拿過來。”
“你要在床上吃啊?”
“我又不像你,吃飯灑一地。”繼堯支著身在床上吃早膳。
陳宛七咦了他一眼,平日裡高高在上的錦衣衛大人,一放假也會在床上癱著。
吃完早膳,陳宛七收拾完準備出去,又讓他給叫住。
“乾嘛去?”
“我去……種花呀。”
“你想把整座京城的蜜蜂都引來不成?”
……
繼堯看透她的心思,故意問著:“衣服呢?”
陳宛七裝傻充楞道:“你要換衣服是不?”
“少廢話,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拿出來。”
她隻好從櫃子裡扯出那件死魚眼遞給他,繼堯根本沒接,眼神示意道:“繡啊。”
“大人,你何必強人所難?”
“哼,當初是誰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是月港最好的繡娘,還讓我去打聽,這還用得著打聽嗎?”
“誰說的?我還真不記得,唉……忘了忘了。”
繼堯坐起身盯著她,“陳宛七,你本來就笨還裝傻,不怕變得更傻?”
淦!
陳宛七感覺自己的智商好像受到了侮辱,輸人不輸陣,硬著頭皮開始認真搞起來,裝不過三秒又開始走神。
腦子一抽,問這古早人一個頗為深奧的問題。
“大人,為什麼飛魚服上沒有魚?”
繼堯一臉頭疼的扶著額頭:“飛魚服乃是禦賜之物,蟒上鏽的是飛魚紋,你可聽懂了?”
陳宛七一知半解的點點頭,“聽懂了。”
“那你手裡繡的是什麼?”
她低頭一看,死魚眼倒是改過來了,但這眼珠子貌似繡大了……有點可愛是怎麼回事?
“跳跳龍……”
……
繼堯氣得咬牙切齒!難得有個閒日,在家還得被這小漳娘氣死!!!
“謔!下雪了!”
窗外飄進幾片雪花,陳宛七迫不及待的放下針線,房門一推開,初雪如柳絮般飄揚而下。
陳宛七跑到小院裡伸手亂抓,仰頭張著嘴巴想嘗嘗雪的味道。
“啊……”
什麼都沒嘗到,吃了一肚子風。
繼堯跟著出來,倚在門邊無奈道:“你這是又什麼毛病,不過下場雪,又不是天上掉銀子。”
“我們月港不下雪嘛。”
“切,入府半月有餘也沒見你這麼開心。”
繼堯走到她身旁,抬手一抓,落在她麵前緩緩攤開,細小的雪花在掌心將化未化。
“哇。”陳宛七伸手一戳,“嗚,化了。”
他又抓了幾把,讓她戳著玩會。
繼堯垂眼看她,細小的雪花落在她頭上,宛若毛茸茸的兔毛。
陳宛七突然抬起頭來,“我想給趙姐寫封信。”
“書房你自己置辦的,又不是沒有紙筆,寫完讓阿立送去給驛使便是。”
“好嘞。”
陳宛七跑到書房裡搬出文房四寶,原來想著一到京城就給趙蔓宣寫信報平安,後來半封都沒寫成。
那會兒她身處青樓,雖然守著底線,但也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陳宛七怕她知道自己在這煙花之地不免會擔心,本想著多攢點錢搬出花巷再聯係,結果自己一直沒那個本事。
陳宛七寫著書信,好想把北方的雪花也寄一片回去,忍不住就哭了……這一年半好似過得沒心沒肺,每個人看她成日樂嗬嗬的,隻有她自己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在月港也沒個完整的家,隻是也會想念那座熟悉的城市,海邊的江風,蕩起的蘆葦,新鮮的魚蝦,一碗溫熱的鹵麵。
繼堯靠在門口看著,哭鼻子的姑娘抬起頭來,兩道目光交彙在一起。
那一瞬間,陳宛七仿佛看到一個剛從鄉下來的臟小孩,眼中充滿陰暗憂鬱,對自己的未來一片茫然。
“你小時候初到京城,不會想著回去嗎?”
“不會。”繼堯走到她身前,掌心撐在桌案上,不輕不重的說著:“想死。”
陳宛七白了他一眼,隨即聽他補了句:“不過……這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