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儘管吩咐。”
“你去冷宮走一趟吧。”
“啊?”
李貴妃將素衣交到她手上,囑咐道:“你幫我把衣服送去冷宮,切記要說這是皇上送的。”
陳宛七在這宮裡混了一個月,該吃的大瓜也吃了個遍,沒記錯的話,冷宮裡住著個陳皇後。
如今李貴妃的兒子已立為太子,她這個皇後並無所出,兩人的關係應當不對付才是。
李貴妃卻時常托人往冷宮裡送東西,儘心對皇帝賣笑,為的就是討皇帝開心,才好替陳皇後求饒。
“娘娘,為何要說是皇上送的?”
“皇後娘娘同皇上鬨彆扭,我每回派人去也都勸不動她。我宮裡的姑娘姐姐都見過,但她還沒見過你,你就說自己是皇上的人,衣服皇上特地送給她的,這樣他倆才能早些和好。”
陳宛七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的希望他倆能和好。若非親眼所見,她也不敢相信在這後宮裡頭,皇後和貴妃之間的關係竟能如此和諧。
大抵是同病相憐罷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好,我去送。”
陳宛七裹了件毛絨絨的披風出門,獨自走在紅牆之下,再高的宮牆也擋不住臘月的寒風。
形單影隻之時,忍不住想起某個身影,他也時常穿著披風出門,是否也走過和她一樣的路。
誰知道呢……自從入宮後,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想見她了吧。
陳宛七每日給自己安排許多活乾,就是不給自己亂想的機會。
僅僅是一點念頭,瞬間就泛紅眼眶。
定是因為這風太刮眼了。
“啊!抱歉!對不起!”
陳宛七一晃神,走到拐角撞到人,立馬後退幾步。
“哪來的賤婢!”
對麵說話很是難聽,陳宛七抬起頭來,眼見一個尖酸刻薄的太監,趾高氣揚的瞪著她。
“看什麼看!你沒長眼?竟敢頂撞咱家!”
“對不住。”
陳宛七懶得同這種人計較,抬腳就要走,太監還不依不饒的攔住她。
“冒犯咱家還想跑!”
陳宛七言行得體的回應:“這位公公,我撞了你是我不對,可我道過歉了。”
“道歉?哼,道歉有何用!”
太監露出醜惡的嘴臉,岔開腿道:“咱家的鞋都讓你蹭臟了,你得給我舔乾淨了!否則,這事沒完!”
“呸,給你臉了!”
陳宛七理直氣壯的懟道:“看你這般叉腰岔腿的樣子,也不像是讓我撞得半身不遂,若是撞出了內傷,勞煩請去太醫院驗驗身!姑奶奶我定當提著鹿鞭給你謝罪!”
“你!你你你!”
太監氣得翹起蘭花指,這鹿鞭乃是壯陽之物,他一個沒有根的讓個姑娘這般回懟,氣得舌頭都捋不直了。
就在這會兒,身後冒出個小太監,手中拎著個夜壺不慎又衝撞了他。
陳宛七側身閃開,太監跌了個踉蹌,轉身就是一巴掌甩在小太監臉上。
那小太監當即讓他扇翻在地,這死太監又猛踹一腳,像是在踐踏路邊的垃圾,踩了一腳又嫌臟,啐了他一口,咒天罵地的離去。
陳宛七聽到他罵著賤貨、畜生、汙穢……不堪入耳。
方才那聲清脆的巴掌,仿佛打在自己耳邊一般響亮,瞬間毛骨悚然。
自打入宮後,翊坤宮的人待她都挺不錯,陳宛七差點就忘了,自己身處在人心險惡的皇宮,層層築起的高牆圍著京城裡最危險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會落到這般下場。
小太監倒在牆角下,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手中仍緊抱著一個金色夜壺,裡外刷得乾乾淨淨,聞不到一絲臭味,甚至還有些皂香。
他那臉色泛著病態的蒼白,但這不是真正的生病,而是受儘折磨虐待至此。八成是好幾天沒吃飯,餓昏了頭才會撞到人家。
陳宛七攥緊手中的素衣,大雪落在身上,像是披麻戴孝,不知在給誰送終。
她尚且深陷其中,又能救得了誰呢?
陳宛七大步的轉身離開,不敢再多看一眼,迷失在紛飛的雪中。
巷子裡的小太監不死不活,雪花飄入眼中,宛若沉入一潭死水。
潭底的銀魚恨死這場大雪,凍得他心寒,潭邊卻響起一陣腳步聲。
“請問,你知道冷宮往哪走嗎?”
陳宛七又踱了回來,站得離他遠遠的,悄聲多問一嘴。
死水邊上萬籟俱寂,再小的動靜也能激起鳥雀驚飛,銀魚尋著聲遊上岸。
“宮女姐姐隨我來。”
“謝謝啊。”
“奴才是個罪奴,擔不上一聲謝字。”
他卑微的低下頭,牽起的嘴角翹上了天,轉眼愛死每一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