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聽門外的動靜,頭也不回的說著:“還不趕緊進來。”
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陳宛七瞧見她轉過身來,詫異道:“沈姑姑!?”
尚衣局新來的管事竟是沈姑姑,如今得喚一聲沈尚衣,至於原先的薑尚衣去哪了,陳宛七沒有多問,有些話卻莫名其妙的傳進耳朵裡。
聽聞孟公公大病初遇後又又掉糞坑裡了,更要命的是還弄折了最後一點命根子,他雖是個去勢的太監,多少還剩下那麼零星半點,這回竟讓人徹底斷得乾乾淨淨。
風水輪流轉,沒人料到薑尚衣為何突然被換掉,更不知道陳宛七遇到什麼事,這事讓人捂得嚴嚴實實的,她被保護得很好,否則就算什麼也沒發生,她在這宮裡也沒法做人了。
這事發生得突然,比起這死太監的八卦,尚衣局的宮女更在意的是這位沈尚衣,本以為浣衣局出來的管事是個軟柿子,沒想到頭一天就將這尚衣局裡裡外外整頓一番。
“陳宛七。”
陳宛七正聽得走神,突然聽到一聲叫喚,“嗖”的躥起來大喊一聲:“到!”
身邊的宮女都在偷偷笑她,陳宛七尷尬得紅了臉。
沈尚衣漠然道:“你過來,其她人做好自己的事。”
陳宛七走過去,不知為何在她麵前總是有些緊張,手腳都不知道放哪,“沈姑……沈尚衣。”
“這是皇後娘娘的祭服,你送過去。”
陳宛七忽而一愣,“啊?皇後娘娘要從冷宮出來了嗎?”
沈尚衣的神色卻有些嚴厲,“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她甚是不解,“那為何……”
“此次祭祖乃是大事,既是祭拜先輩又是關乎國運,無論娘娘身處何地,她皆是一國之母,這祭服自然是她的。”
“哦。”陳宛七小心翼翼的接過祭服,“沈尚衣,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帶給皇後娘娘?”
沈尚衣搖搖頭,嚴肅的麵容稍作緩和,“娘娘性子要強,如今她不想見熟人,莫要同她提起我。”
“知道了。”
陳宛七抱著衣服走去冷宮,踏入無人問津的院子,這裡仍是那般清淨,原本還天真的以為是個世外桃源,如今看來隻是一座潦草的牢籠,關著皇城裡頭最為尊貴的金絲雀。
她輕手輕腳的往裡走去,生怕驚擾了這隻金絲雀,恍然瞧見一道熟悉的背影,陳皇後竟坐在地上,身上早已沒了往日的莊嚴。
“皇後娘娘,你怎坐在這兒。”
陳宛七著急的走到她身後,陳皇後突然抬手製止。
“噓!”
她沒敢往前,默默探頭看了眼,地上堆著把沙子,陳皇後握著根樹枝戳戳點點,手邊擱著本孫子兵法。
“皇,皇後娘娘,你這是……”
“嘖。”
陳皇後丟開樹枝,起身拍了拍手,“沒什麼,太子近日在學兵法,我可不能讓這小子給問倒了。”
“娘娘,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
“怎麼,我看起來過得很慘嗎?”
陳皇後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回到初見那般,同她一點也不熟。
“奴婢不敢。”陳宛七見她如此冷漠,小聲道:“娘娘這是,不記得我了麼?”
“哼,我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還會管你一個小宮女的死活?”
“啊……也是。”
陳皇後洗了把手,順手抓過她手裡的祭服擦拭。
“啊!不行,這是要給娘娘的祭服。”
陳皇後不屑的抖開一看,祭服以素色為主,雖不似逢年過節那般華貴,但手工亦是精湛,尤其是這身衣服的做工比龍袍還要繁瑣。
“哼,正好缺塊擦手布。”
“使……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本宮還以為今年清明也能入祖墳呢。嗬,沒意思!”
“皇後娘娘是個有福之人,福氣大著呢,千萬莫要這麼說。”
陳皇後嘴上說著嫌棄,手裡仍是將衣服仔細疊好,“阿七,這身是沈姑姑做的吧?”
陳宛七點點頭,沈姑姑來尚衣局一日便做出這身祭服,若是在以往十天半個月也做不出來,底下的人徹底心服口服。
“娘娘可有話想帶給沈姑姑?”
“沒有,你走吧。”
陳宛七心裡有些複雜,忍不住開口道:“皇後娘娘,我在外頭碰見過不少奇葩,有些人不過是在拿故人當借口,縱使故人還在,該變心的人早晚都得變。”
“你膽子大得很啊!”陳皇後忽而饒有興致的看了看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故人?”
陳宛七不知這是何意,隱隱又覺得話裡有話,殊不知自己已被看穿。
陳皇後仍記得這小宮女初到冷宮的模樣,翊坤宮的人何時這般卑微,如今已然大相徑庭。她活得太通透,看什麼都一目了然,在她眼中,被愛的人總是那麼耀眼,哪怕是個卑微的宮女。
陳宛七一知半解的離開冷宮,回去後沈尚衣也沒多問什麼,在她底下乾活倒也實在,該做什麼事安排得一清二楚。
沈尚衣在這尚衣局對她並沒有特殊照顧,隻是例行公事將她安排到繡娘的住所。
陳宛七回到小屋裡收拾東西,帶入宮的東西本就不多,還有一半在翊坤宮,一個包裹就收拾好了。
她盯著角落裡的那箱子犯愁,轉眼看向床上的那尊黑麵神,這會兒又開始鬨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