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一會。”
談曇放下手中的刀,解開麵罩蓋在老鼠身上,洗手擦拭乾淨。
“好了,何事?”
“你在南京可曾遇到過……李祈安?”
談曇眼中一沉,“怎會突然問起他?”
“我今日在外頭遇見他了,他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感覺不大對勁。”
談曇聽著倒不算意外,“我混入軍營不久後來了一批淨軍,李祈安押送同行,在軍中也待過一段時日,直到……他義父死後。”
陳宛七心中一顫,“李……芳?”
“你也認得他?”
“聽過,沒見過。”
談曇見她麵色有些難看,抬手碰碰她的臉,“你還好嗎?”
陳宛七吐了口悶氣,“沒事,隻是有點意外。”
“李祈安這人有病,如今他義父死了更是瘋得一發不可收拾。李芳死在軍中,他一時接受不住,說是義父年紀大了,非要在跟前儘孝,屍身誰也不讓碰,就這麼同吃同住了七日。”
談曇露出一絲惋惜,“也當真可憐、可恨。”
陳宛七聽見她淡淡的唏噓,心中也感到有些壓抑。
“他是真把李芳當做父親,也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談曇冷靜道:“那又能如何,逝者已逝,人總是要活下去的。他要怎麼瘋是他的事,你既已離開皇宮,莫要再同他來往,免得惹禍上身。”
“我心裡有數,以前在宮裡他也曾幫過我,隻當是朋友一場。”
談曇語重心長的囑咐著:“你倆不是一路人,更談不上什麼朋友,還是各行其道為好。如今你也嫁人了,多少也該長點心,莫要讓人騙了還不曉得。”
“你放心啦,我哪裡那麼好騙哦。”
談曇搖搖頭,思慮道:“說來也是奇怪,李祈安比我還早離開軍營,本該早就回京城了,為何現在才來找你?”
“我哪曉得,興許是碰巧遇到吧。”陳宛七懶得再想,“罷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聊。”
“走吧,我怕你家大人踹爛談家大門,告我拐騙良家婦女。”
“良家?笑鼠!曇啊,你若是哪日成了良家婦女,我一天拐你三千回!”
“放心,我可沒你那麼好騙,更不可能嫁人。”
天色沉了下來,雨說下就下,一點征兆都沒有。
談曇拿起刀,掀開桌上的麵罩,老鼠仍是活著,目光猶如行屍走肉一般,麻木空洞。
陰暗的地牢滲著濕氣,一聲聲咀嚼猶如鼠蟻殘食,濺起的汙垢攀附腳邊揮之不去。
李祈安立在牢門前,垂眼掃過腳邊的泥濘,漠然牽起嘴角。
“一歡。”
角落裡縮著一道岣嶁的身影,猶如一團爛透的白骨,突然朝他撲來,一頭撞在牢門上。
蒼白的麵目猙獰醜陋,瘋瘋癲癲不人不鬼。
站在她對麵的人,亦是如此。
“李一歡,你可真是一點都沒變。”
一歡嘴裡嘶哈著:“呸,漂亮……漂亮嗎?”
李祈安驚歎道:“哈哈哈,漂亮。”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著她,“一歡,你可知我為何留你至今?”
她神神叨叨的笑著:“漂亮,漂亮。”
“你以為我是看在義父的麵子上才不殺你?”他自顧搖了搖頭,“你錯了,我留著你,就是為了告誡自己,莫要變成你這副鬼樣子。”
他看著她那副肮臟的嘴臉,此刻好似照著鏡子,滿意的笑道:“一歡啊,你是對的,我和你是一樣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歡抽搐的瘋笑,任由一隻手攀上她發顫的脖子,這一刻她終於被他捧在掌心上,一點一點將她的笑聲掐死在喉嚨裡。
牢房一片死寂,爛骨葬於淤泥。
“一歡,義父走了,你下去好生賠罪。我給義父燒了不少紙錢,義父向來心軟,你求求情,他定會分著你點。”
李祈安走出地牢,外頭昏天暗地,他站雨中仰頭閉目,大口大口的呼吸。
雨越下越大,陳宛七坐在門檻上望著庭院,轟隆一聲雷鳴驚響,她抬頭探了眼,又一道雷電閃過,仿佛劈下個男人。
繼堯大步朝她走來,俯身抱起她踏進屋。
“你怎能在外頭坐著,成日將我的話當做耳旁風。”
“我在等你嘛。”
“在屋裡等著不可?你就這麼想出去!?”
陳宛七突然委屈著,“你……你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