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是沒救了,那就一起死吧,好不好啊?”
陳宛七離開寺廟,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胸口煩悶不已。
廟前的祈願樹掛滿吊牌,她仰頭找著自己的牌子,曾親手寫上郎君平安歸。
繼堯離京前,她獨自跑來算過一卦。
此行,凶也。
錦衣衛行事皆是凶險,她亦無法阻止他前行,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偷偷往行李中塞了平安符,送給他弟兄們的香囊裡也藏著平安符。
她不敢找任何人訴說,怕是說著說著,壞事就成真了……
回到國公府,陳宛七正想去探望成國公,剛走到院子就看到朱應楨從屋裡出來,見到她過來抬手靠在嘴邊比著禁聲的姿勢。
“小嬸嬸,祖父睡著了。”
“那我待會再過來。”
朱應楨看她魂不守舍的往回走,小聲提醒著:“小嬸嬸,你的房間不在這頭。”
“哦,走錯了。”陳宛七轉身走向彆處,手腕傳來一道淺淺的力度。
朱應楨輕握著她的手腕,難為情的說著:“小嬸嬸,你踩到鳥屎了。”
“啊這……”
陳宛七坐在小池塘邊洗鞋底,朱應楨站得筆直,目不斜視的直視遠方,又忍不住往邊上偷瞄兩眼。
“小嬸嬸,你洗錯鞋了。”
陳宛七拎起鞋底,踩到鳥屎的那隻鞋沒洗,洗成乾淨的另一隻,尷尬的扯著笑,“哈哈,一起洗嘛。”
朱應楨跟個小大人似的,學著大人的模樣歎氣道:“小嬸嬸,你想小叔了?”
陳宛七抿了抿唇,心事竟然被一個小屁孩看穿,強行辯解著:“沒有啦,我隻是擔心老人家的身子,這麼久還沒好,繼堯又不在身邊儘孝,在想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祖父隻是太累了,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態,凡人皆有一劫。”
“呸呸呸。這話可不興說啊!”
朱應楨淡然道:“這是祖父同我說的,不過,小叔若是回來自然也是更好。”
他又補了一聲:“隻要不氣人就行,否則祖父也是要被他氣死的。”
陳宛七匪夷所思的看著他,這小孩哥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性,心裡仿佛住著一個大人,說起話來頭頭是道。
“楨兒,你有沒有什麼想玩的?”
朱應楨思慮道:“一個人沒什麼好玩的。”
“你都是自己玩,沒人陪你玩嗎?”
“爹爹身子不好,他玩不過我,娘親力氣太大下手沒輕沒重,我玩不過她。小叔倒還算靠譜,可他時常不在家。祖父公事繁重,祖母常居寺廟。二叔公……算了,老不正經。”
“那也是挺無趣的。”陳宛七突然嚷嚷道:“誒,我呢?我在府裡不也經常找你玩嗎!?”
朱應楨都沒好意思說,上回趁著雪化前拉著他堆雪人玩,結果把他埋雪裡堆成小雪人,差點沒把孩子凍死。
給他念書,念的沒個正經書。
幫他研墨寫字,墨水濺小孩臉上。
跑去山上挖靈芝,挖出一坨狗屎,一路被野狗追下山。
……
他從小就聽話懂事,哪做過這些低俗之事。
作為家裡唯一的長孫,從小就在祖父的耳濡目染下長大,爹爹雖是身子不好,但他學識淵博,隻可惜沒能入朝為官,否則定是國之棟梁。
可他討厭家裡的大人,討厭他們關切的目光,討厭他們自顧不暇,又吝嗇的擠出一點精力放在他身上。
何苦?
直到府裡又多一位大人,這個家裡最不靠譜的大人,好像大人的樣子也沒那麼討厭。
朱應楨咬了咬唇,彆扭道:“你今日出門,沒帶我。”
陳宛七聽到他奶聲奶氣的抱怨,耐心解釋著:“我隻是去廟裡祈福,又不是偷跑出去玩。呐,給你也求了個平安符。”
她拿出一枚小福袋,拎著繩子掛在他脖子上。
朱應楨低頭看了眼對他來說並沒有用的東西,有點俗,但還是道了聲謝。
“小嬸嬸,為何你祈福回來不開心?”
“啊……”
陳宛七乾巴巴的張著嘴,真是一點都逃不過這雙清澈的眼睛。
“我……我,我啊,我好像想你小叔了。”
他抿了抿唇,寬慰道:“我今日的課業做完了,可以陪你玩會。”
“謝謝你啊,那你陪我去買雙新鞋吧。”
陳宛七站起來,伸手要牽他的小手,小孩竟然側身躲開。
這孩子好麵子,牽都不讓牽。
“牽嘛,小孩子出門不牽牽,會被拐跑的。”
朱應楨捂著嘴輕笑一聲,難得露出孩童般的笑顏。
“二叔公喝大了經常在這池裡小解。”
淦,那不早說!
陳宛七僵著五指,這小孩跟誰學的這麼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