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堇淨了牙,又用泥爐子上的熱水在盆裡燙了麵巾子用來擦臉,後麵再抹上油膏。
府裡經了上次那事,大房和吳老太心裡都在憋著一股子對二房的火氣。
管家的還是大房柳氏,說不定正想尋二房下人的錯處,好借此發火。
這些話,梁堇不用和刁媽媽說,刁媽媽也曉得。
所以這些天,也不和人掐尖碎嘴了。
昨日吃多了酒,就家來,也沒在外麵鬨事。
抹好油膏的梁堇把雙丫髻上的紅繩解了下來,她已經幾日沒有通發了,又在炕上滾了一宿,原本光滑的丫髻已經毛糙的不像話了。
額頭前還有細碎的胎毛,穿的厚,她連給自己通發都辛苦,套在厚襖袖裡的胳膊,很不靈活。
隻能央求她娘刁媽媽給她通頭發,順便再給她綁兩個丫髻。
“娘,你輕點,嘶……”
每次刁媽媽給她通頭發,綁丫髻,都像一場酷刑。
疼得梁堇鞋子裡的腳麵都忍不住繃直了。
嘴裡倒吸著冷氣。
“綁不緊會鬆的,成什麼樣子,這丫髻就要綁的緊緊的才好看。”
綁丫髻的刁媽媽把梁堇的頭皮都快拽起來了,梁堇疼得眼角忍不住濕了。
桂姐兒已經從幾年前就不讓刁媽媽給她綁頭發了,梁堇迫於無奈,隻能找刁媽媽。
因為桂姐兒不去府裡做事,頭發梳成什麼鬆垮,亂糟的樣子都沒事。
沒一會兒,兩個對齊,整潔的丫髻就綁好了,刁媽媽還用木梳沾了水,想再給她刮一刮雜毛。
梁堇不愛,說什麼都不讓刮,她不喜歡頭發濕黏濕黏的。
刁媽媽見她不讓刮,也隻能作罷。
宋朝人梳發,富貴人家都用什麼桂花油,梅花油來梳,這樣梳出來的髻,油光水滑的,婦人們都愛。
一般人家,大多都是沾水梳發,不舍得買桂花油。
“瞧你這一頭雜毛,等啥時候趕廟會,去廟會上給你買些芝麻膏來吃。”
刁媽媽自己的頭發也沒有這般,大女兒桂姐兒的也不黃。
隻有這個二姐兒,也不知是人尚幼還是怎麼,這頭發就像鄉下那吃不飽飯的丫頭一樣。
梁堇小時候,頭發比這還不如,隔壁的蔡婆子每次見了她,一口一個刁蹄子家的醜丫頭喚著。
後來這事被刁媽媽知曉了,刁媽媽差點撕爛她的嘴,後麵才不這般喚人。
馮氏所出的元娘,自幼就有梳頭的丫頭,日日用木梳通發,說是這樣能令頭發長得又好又黑。
宋人看重頭發,僅次於臉,有一頭好發,甚是重要。
揚州的一個官員,娶了一個婦人,這婦人相貌一般,可因著有一頭烏黑的好發。
刁媽媽還在絮絮叨叨,說著梁堇的頭發。
梁堇瞅她沒看見躲回了屋,連忙用手把頭發拽的鬆一點,緊繃的頭皮這才好受些。
吃過早食,梁堇又換上了身稍顯體麵的衣裳。
刁媽媽又去桂姐兒裝頭花的匣子裡,挑了朵頭花給梁堇插上。
拎上給胡娘子的禮,牽著梁堇就去了胡娘子那。
梁堇不曉得買什麼禮,禮賤了,怕胡娘子瞧不上,禮高了,她又沒那麼多的銀錢。
想問刁媽媽,但又怕她小氣,不讓她買,後麵得知她手裡有銀錢,再惦記上她的錢。
後麵就乾脆買了兩包糕,一包栗子糕,一包鏡兒糕。
還有兩包果子,一包梨乾,一包杏乾。
一條草魚,四尺緞子。
緞子價貴,四尺就用了梁堇一貫多錢,這算是重禮了。
等把東西買回來,對刁媽媽說錢是她平素攢的,還有府裡賞的,那四尺緞子是春桃借與她的。
刁媽媽也不會跑到三姑娘院裡去問春桃。
這些東西,刁媽媽是不舍得送給旁人的,但又怕胡娘子不教給她二姐兒本事。
原本她沒想讓二姐兒在大廚房久待,就沒給她送禮打點。
隻想著讓她先在大廚房混些日子,吃些苦頭,就不嚷著在大廚房了。
等改明她去求娘子身邊的盧媽媽,讓她的二姐兒去二房姑娘的院子裡伺候。
可沒等她知曉,二姐兒就把給胡娘子送的禮買回來了。
刁媽媽不忍她一輩子窩在廚房,落個沒前程,又累又苦,又不得體麵的活。
無奈二姐兒鬼迷了心竅,說什麼都不聽。
刁媽媽也隻能領著她來胡娘子這送禮。
胡娘子得了梁堇送給她的那四尺緞子,很是歡喜。
她的月錢比刁媽媽的高點,一個月是一百五十文。
即使咬咬牙,這樣的緞子,她也是舍不得買的。
還從來沒有人送過她這樣貴的料子。
西廚房建好後,胡娘子對梁堇的態度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
收了梁堇送的禮是一方麵,還有一方麵是那天刁媽媽言明了,這二姐兒不和她的侄女紅果搶元娘的灶房娘子。
再加上,二房向各房討要物件的時候,刁媽媽帶上了她,有這一份人情在。
又收了人家的重禮,要是胡娘子再藏著掖著,那就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