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滿羽小腹微凸,眯著眼睛看著夜色下的上海城。
她的臉在燈光下顯的極度柔和美麗,勾起唇,微眨眼,奇妙的顯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濃烈恨意。
她今天特意以陸爾豪的名義約了程青青出來,陸爾豪在外散步時,自然遇見了。
她裝做不知,和如萍依萍一起出門,一邊慈愛的撫著小腹,一邊揚起微笑想著未來這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
之後,就是正麵交鋒。爾豪不出她所料的再次“情不自禁”,和程青青抱在一起,而如萍和依萍則對爾豪徹底的失望。她自然有扮演的角色,隻要做到渾身輕顫,捂麵狂奔即可。
隻不過多少還是出了意外,她動了胎氣,雖到了娘家,卻也是要嬌養幾日。
她執意離婚,陸家的財勢權威也不如以往,拗她不過,隻得應了,一時間,又是元氣大傷。
哭著在陸家收拾行李回娘家的時候,她終於看見了他——陸家大公子,陸爾學。他扶著大夫人,顯然是見到她極驚訝的,卻也隻是怔了怔,微微垂頭,在大夫人耳邊低聲說話。
她忽然有些茫然,他竟然,這樣的不在乎。
是了,他的心是鐵石所鑄,她甚至相信,就算是天崩地裂,他也會堅若磐石,不慌不忙。
走出陸家的一刹那,她戀戀不舍的回頭望了一眼。
她其實閉著眼睛都知道他的容貌,眉型堅毅,總是微皺,像是有無數的煩惱;眼睛是深遂的黑,在他注視你的時候,好像你就是整個世界;鼻梁上有一顆小痣,莫名的有些可愛;嘴唇飽滿卻有些蒼白,常帶有淡淡的青色。
他的臉頰柔和,卻並不會顯得太過柔軟,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魄力和心機之深。然而他一笑起來,卻像是陽光照亮了大地一般的燦爛,讓人不自覺的沉淪其中。
她這樣想著,一顆眼淚滴下,堪堪落在手背上,凝在上麵,不願意滑落。
第一次見他,他就欺她純真,騙取了大量錢權和她的真心,這樣的男人,如何不可怕?
所有的陰謀心計,全權由他教導,裡麵是血淋淋的教訓,然而即使做到如此,也萬不及他其中之一。
她無來由的挫敗,她贏不了他的,因為她的眼光就出賣了自己,騙得了其他人甚或自己,唯獨騙不了他。
她輕輕笑出聲來,他不在乎她,甚至不在乎他自己,唯獨還是在乎一個人的。他的母親,陸家的大夫人是他僅有的軟肋。
大夫人的弱點,實在好猜的很。
那最後一眼,她就知道,她猜對了。
大夫人在乎陸振華,甚至於,她可能深愛陸振華。
秦滿羽有些累了,輕輕坐在沙發上,以手托腮,臉上稍帶笑意。
拖家帶口逃到上海,陸家的積蓄帶的不多,再加上子女上學,又要維持生活的奢華,王雪琴小打小鬨的“投資”,若沒有人有心幫助,如何成勢?隻怕陸家一幫人早就餓死了。
“小姐,有客人。”
她半合了眼,笑意加深。“讓我猜,會是誰呢?”
陸爾學慢慢走進房間,些微的聲響被整塊的毛毯吞噬,一室安靜,沒有點燈。他就站在那裡,存在感卻是那樣強烈。
她竟有一種錯覺,就算他站在明亮的燈光中,也有辦法讓人一眼看去隻看到他一個人。
“你來了。”秦滿羽點亮了一盞小燈,淡淡的說道。
“你早就猜到了。”陸爾學皺眉,眼睛定定的看她,眼中偶爾有亮光一閃。
秦滿羽慢慢轉頭看他,“你就沒有想到嗎?”
她已經在懷疑,如此大的動作,他怎麼可能想不到呢。在麵對他的時候,她永遠沒有足夠的自信。
她的眼睛幽幽,而他低頭避過。
“你彆說你什麼都不知道,有時候我簡直要懷疑,你是在縱容我搞垮了陸家。”
“……我以為你起碼有一絲的傷心難過,可還是沒有。”秦滿羽側頭,小半張臉在燈光之下,像是被塗了一層霜,異常的蒼白。
“你能得到什麼呢?”陸爾學輕聲發問,“僅僅是為了讓我傷心?”
“……”秦滿羽無言,隻是輕撫了小腹。陸爾學一下子便發覺了,他微歎息,眉峰稍鬆,有些無奈。
“你明知道我什麼都不可能給你。”陸爾學轉過身,聲音越來越輕,“你明知道我的身份……”
秦滿羽發瘋似的狂笑,眼神也銳利起來,“是啊,就是這樣的你,讓我受不了!你又是憑什麼騙我,憑什麼!憑什麼!”
更多的呐喊沒有喊出聲,隻在她心內回響。
你憑什麼把我當做上流社會的跳板,利用的乾乾淨淨之後徹底拋棄?
你憑什麼在我完全愛上你,甚至不計較你的欺騙之後,說出你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