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直接回家！”
又來了個表妹，梁珞軒看著爛醉如泥的陸子軒饒有興致地想。
第二天早上，子瑜下樓的時候，大家已經在吃早餐了。
“父親，大媽，姐姐，早上好。”
“子瑜，快過來坐。我們家一向吃西式的早餐，我怕你不適應，所以也叫張媽做了點中餐。要是不習慣，就和我說。”
“大媽，子瑜沒那麼挑的 。您不用這麼費心。”
“子軒呢，還沒回來？這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現在竟敢徹夜不歸了！”
“昨天晚上梁公館來電話，說是子軒和珞軒一起回去了。他們年輕人偶爾出去玩玩，你彆管那麼緊。”
“我要再不管管，指不定他在外麵乾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他什麼時候回來？回來了讓他晚上來書房找我。”
該問的問題還是沒有問出口。總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說不出又咽不下。算了，還是找個機會單獨問父親吧。
“媽，我吃飽了，上學去了。叫老張放學後不用去接我了，麗莎今天過生日，我們去她家慶祝，他們家的司機會送我回來的。”
子瑜看著子珊走了出去。其實一下樓，子瑜就發現了子珊今天穿的衣服有點不一樣。純白的襯衫，深藍色的卡其布裙子，白色的長筒襪，還有鋥亮的皮鞋。很像沈東黎和她描述過的學校製服。
當時東黎講到上海有專門的女子學校，由修女負責教課。那裡麵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學習各種各樣的科目，還可以像男孩子一樣參加各種活動。她們穿著清一色的製服裙子，嬌笑著穿過馬路。當時子瑜就很羨慕地聽著，想著如果有天自己也能去上學就好了。
其實沈老爺生前每天都會教子瑜一些詩詞，子瑜閒來無事就會跑到大舅舅的二姨太那跟她學彈古箏。小時候聽外婆說母親很會畫畫，所以也學了一點畫。東黎曾經拿她打趣說，要是清朝那會兒我們家子瑜就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了。
隻是子瑜在東黎的描述中知道，現在上海的大家閨秀都要會跳舞，會彈鋼琴，會講英語，而這些東西，都離自己太遙遠了。作為一個寄養在舊式家庭的女孩子，那種光鮮亮麗的的生活隻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子瑜，我和你大媽商量好了，等過些日子就把你送到聖心女子中學，跟你姐姐一起上學。”爸爸講完就要出門，老張把帽子遞給他。他忽然又回過身來，“還有，以後就隨著子珊叫媽媽吧，不要叫大媽了。”
還沒等子瑜的回答，他已經走出大門了。其實子瑜很想問為什麼，為什麼這裡沒有母親的一點痕跡，為什麼每個人都在回避她的身世，為什麼連她和母親的最後一點關係也快要被抹去了。
正思索著忽然抬頭發現上官雲珠很複雜的眼神。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對子瑜說，“其實，你不想這麼叫也行，你父親也的為了你好，這樣可以為你省去很多麻煩。”
見子瑜還是不解，她又補充道，“雖然你父親很想公開你的身世，他也有這個能力。但以他現在的身份最好還是不要落人話柄的好。你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應該會為你父親著想的吧。”
“大媽，我還是不明白。”
“子瑜，以後在外人麵前，我就是你母親。不管彆人會怎麼想，怎麼說，我們對外的宣稱就是這樣，這樣對大家都好。畢竟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在上海灘上的麵子也是很重要的。”
雖然還是孩子，但話講到這個份上，還是會懂其中的意思了。自己的存在對於父親來說也許隻是個恥辱。是這樣嗎？好不容易找到的父親，就隻能以這樣的身份做她的女兒嗎？
可是要在這裡生存下去，就隻能這樣了吧。像是做了很大的努力，終於，說了句，
“母親，我知道了。”
上官雲珠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又笑笑說，“我就說嘛，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阿發啊，待會準備車子，我要帶小姐去店裡做幾套衣服。上學雖然要穿製服，但在上海灘總要有社交活動的。”
“母親，我先上樓準備一下。”
“好，你去吧。”
碰到陸子軒他們是在佩羅蒙店裡。
陸子軒早上一起來就一陣頭疼，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喝醉的事。再一看，這房間好像不是自己家裡啊。
“你這大少爺，總算醒了啊。”梁珞軒這時打開門走進來，臉上掛著揶揄的笑容。
“珞軒，我怎麼睡在這裡啊？我昨天沒回家啊。”
“那得問你自己了，喝醉了還撒酒瘋，嘴裡還喊著不要回家。我那輛車還被你吐得不能入目了。”
“糟糕！這會兒回家老頭子肯定要罵了。我還是等等再回去吧。”
“子軒少爺，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你爸爸早去軍處了吧。”
子軒看了一眼懷表，抬頭尷尬地笑了。“叫你家司機送我回去吧。”
“我正好要去貿易行處理點事，這不，一直在等你。”
“好兄弟。”
陸子軒簡單洗漱一下，兩個人就出門了。
“唉，那不是你家的車嗎？”梁珞軒指著佩羅蒙店門口一輛黑色車說。這會兒逛街的太太小姐們還不多，所以那輛車特彆突兀地停在那裡。
“真的。子珊今天要上課，那估計就是我媽了。我得去看看。”
“我可趕時間呢！”
“珞軒你就好人做到底了。我要先去我媽那問問我爸的反應啊，萬一老頭子在家候著我就完了。”
“那你自己下車吧。我得先走了。”
“珞軒啊，我還指望你在我媽麵前幫我求求情呢！”
“隻怕你媽又要說我帶壞你了。”
“哪會，我媽就喜歡你了。還老說你能乾呢，你去和她說一定沒事的。”
“真拿你沒辦法，我講幾句就走哦。”
“好好，一定不會耽誤正事的。你們貿易行裡那麼多能乾的人，你晚去會沒關係的。”
“夫人，你看小姐穿這身多好看啊！”陸子瑜跟在丫頭小蘇後走出了試衣間，身上是剛試的裙子。淡淡的顏色，裝飾著咖啡色蕾絲的裙子。子瑜剛進門就看到這條裙子了。正好老板也推薦了這條裙子，所以就進去試穿了一下。
剛走出試衣間，就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媽，我老遠就看見你的車了。要買什麼衣服，兒子給您看看。”
子瑜抬頭，看見門外正走進來的兩個男子。兩個人都同時看見了她，目光相對後，子瑜紅了臉。畢竟還是第一次試了衣服站在男人麵前。
梁珞軒一瞬間地愣神後，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你個小冤家，昨天竟然徹夜不歸！跟你說了子瑜妹妹會來。你爸爸生氣了，等著挨訓吧。”
“子瑜妹妹？就是這位吧。”說話間，陸子瑜已經繞到陸子瑜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個子珊就夠了，怎麼又來了個子瑜？哈哈，我這哥哥是越來越難當了啊。”陸子軒的聲音裡透著明顯的敵意，眼神就那麼惡狠狠地看了下來。
陸子瑜忽然覺得此刻一定不可以示弱，這樣的情況也許以後會有很多，所以此刻一定不能輸給這個陸子軒。
於是也狠狠地瞪了回去，不管那眼神裡是怎樣地憤怒或者是鄙夷，都不能容忍。
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了，“我說這位妹妹，你這眼睛本來就大，哥哥可比不過你。”
“是你自己先要和我比的。”子瑜認真地回道。
撲哧，店裡的一乾人人都笑了出來。
“好了，子軒，在妹妹麵前彆沒個正經的。子珊平時和你鬨慣了，可彆嚇到子瑜了。”
“媽，我哪敢啊！這可是爸爸的寶貝女兒。”
“子軒！”上官雲珠一聲怒斥。然後忽然反應過來梁珞軒還在一邊。
“珞軒呐，你應該聽你母親和妹妹說了吧，這是子瑜。子瑜，快叫表哥。”
“表哥好。”
“嗯。聽母親說子瑜妹妹自小在蘇州長大，果然是江南女子，溫婉漂亮得很。”不落痕跡，不疏不遠的客套話，正是他梁珞軒所擅長的。
“表哥謬讚了。”他看見她紅著臉低下頭去，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媽，我們先走了，您慢慢逛。”陸子軒很不爽的聲音傳來。
臨出門前，他湊到子瑜耳邊，低聲說了句，“果然很像父親書房裡的那張照片上的女人，私生女。”
陸子瑜心下一涼，卻也笑著道一聲，“兩位哥哥慢走。”
車上，梁珞軒笑著問，“你自己要去的，怎麼又要先走？”
“那小丫頭在，你要我怎麼跟母親討饒，還不被她笑話了去。”
“怎麼才見麵就杠上了，剛剛走的時候你和她說了什麼？”
陸子軒得意地一笑，“沒什麼，給她點教訓，讓她知道自己是誰而已。”
“哦？是這樣啊！可我怎麼覺得你嚇不住她。”
“誒，我說，你怎麼總幫著外人講話啊，你不會看上這樣的小丫頭吧。”
“你說話怎麼也沒個數，她才多大？”
“不是就好。”
剛剛的眼神真的很倔強，卻有種熟悉的感覺，在哪見過呢？梁珞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