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了大半個小時,三個人沒話找話,周正覺得無趣,又不敢表露出來,心裡憋得難受,屁股在板凳上挪來挪去,怎麼坐也不舒坦。
鐵掌櫃偷笑,劉成瑜卻連喝一碗湯也一本正經,從頭到尾擺出一副與年齡不符的老成姿態。
好不容易挨到劉成瑜把湯喝完了,一個小哥兒蹭地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將碗碟收羅了一通,然後又端出了一套茶具來。
鐵掌櫃還是咯咯地笑,像剛撿了堆金子似地,一麵給周正倒了杯茶,道:“周老師,你說說打算從啥入手啊?”
“老鐵你還不去看鋪子。”
“哎,嫌我礙事了,我這就去鋪子裡看電視去。”老鐵朝周正擠了擠眼睛,看上去特不正經。
周正心裡滲得慌,麵癱似地瞧著鐵掌櫃的背影,連大氣也不敢亂喘。
“你從頭到尾在怕什麼那?”劉成瑜忍不住笑道。
“我沒怕什麼啊!”
“那你怎麼像個小媳婦一樣坐立不安?”
“啊?不是吧。”周正嗬嗬笑。
“你要是喜歡瓷器等會就先帶你去認認那些粉彩,今天要不你就在這裡住下吧。”
周正連連擺手。
“你又不是沒在外留過宿,那些學生說你常住在黃胡子那個教工宿舍,你和我都是男人,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那倒不是,隻是我們畢竟是師生,而且又不是很熟。”
“我本來就是要和你商量怎麼去和你叔叔開口的事,那要是事成了,我總不會忘記好好感謝你一番的。”
“那倒也不必的。”
周正捧著個空茶碗,兩個人你來我往虛情假意客套了一番,隔了一會,四目相對,又無話可說了。
劉成瑜也覺得無趣了,便帶著周正去看那些瓷器了,在看那些堆滿了一架子的瓷器時,周正還是心猿意馬,左顧右盼,心裡隻想著這留宿一事恐怕不妥,但又懶得去尋什麼理由拒絕,猶猶豫豫了半天,沒聽出個什麼名堂,倒是到了睡覺的時候了。
周正以為劉成瑜會帶他去客房,誰料卻徑自帶進了自己的臥室。
“其實房裡都堆著東西,老師你就將就一下吧。”
話音一落,周正的臉都急歪了,可房門一開,眼前又是一亮,臥房靠牆擺著一張明式的黃花梨木架子床,床罩及圍子都雕滿了雲紋,正麵掛簷透雕著雙龍雙鳳,周正嘖了一聲,難不成今晚就要躺在這上麵。
他在黃胡子的書上瞧過,這床沉得十人都抬不過來,價錢更是令人咋舌。
再一瞧,床上鋪著藺草涼席,床尾堆著一團真絲錦被,心中暗叫,還真是躺在這上麵,真是窮奢極欲,就是不知夜夜躺這上麵能不能增壽十年。
他忍不住回頭瞧劉成瑜,一驚,那家夥居然憑空消失了,過一會,傳來嘩嘩水聲,才知道是洗澡去了。
屋裡空調開得極冷,露在衣袖外的手臂上一下子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來。
周正一時不敢去坐那架子床,在屋裡四下看了看,終於坐到窗台邊的一張羅漢榻上。
劉成瑜像把渾身骨架拆了總組似地,在浴室裡麵折騰了半天,可憐周正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地,一雙眼珠子根本就不夠使。
榻邊一堵白牆上掛著幅張大千的青梅白羽圖,他湊近了瞧也辯不出真假,隻得回過頭來,
榻前地板上鋪著手織的提花地毯,對麵窗前是一張明式的條案,上頭擺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個手提電腦,地上幾大疊書則一直堆到與桌子齊平,前麵圈椅上還扔著劉成瑜換下的衣服。
一株一人高的滴水觀音孤零零地置在牆角,周正忍不住哎喲了一聲,這植物好像是有毒的吧,這正尋著,劉成瑜倒是出來了。
綢子的白衣白褲,頭發濕漉漉的,脖子裡圍了一條咖啡色的浴巾。
“老師你去洗澡吧,不早了。”
周正嗯了一聲。
“你睡床,我去睡下麵廳裡的沙發。”
“那怎麼好意思。”
“要不就擠擠吧,反正床也夠大。”
“其實我可以睡這榻上。”周正的這句話被直接忽略了,劉成瑜徑自走到電腦前,鼻梁上架起眼鏡,坐下來開始隨手取了本翻閱起來。
“呃,這樣啊,要不我去下麵睡沙發。”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劉成瑜回過頭瞥他一眼。
“沒、沒有,我去衝涼。”
浴缸裡開滿了水,邊上還有一身短袖備在那裡,T恤內褲還是全新未拆的,他苦笑著爬進浴缸,半躺著開始琢磨起這一天的事來。
可惜霧氣彌漫,也沒研究什麼名堂來,倒是給蒸得昏昏欲睡起來,連忙爬了起來。
出來探頭一瞧,那個高二生還在看書,周正看了眼一邊的座鐘,都過半夜了,要是老師瞧見了這模樣肯定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