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啟見文宗也屬意呂家,心知此事已成了八分。高太後那邊必然會尊重文宗的意思,縱有不滿也不會多說什麼,讓人說她偏袒武將徒留把柄;學士派自然知道無法與呂宗賢相抗衡,也會無奈的知難而退。
卻不料從此又多一助力!
他壓住心中的喜悅,從文宗身邊告退,文宗已定下男方的媒人是端文殿大學士梁佑友,承啟知道梁佑友兼任參知政事,與呂宗賢一向交好,此事更覺穩妥,當下也便應了。
呂府。
呂夫人一進後花園,便見到愛女呂莞兒穿著一件淡綠色的衫子,正和幾個丫環在園中丟手絹做戲,嬉笑聲不斷傳來,她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將莞兒喚過來,幫她把落下的發絲抿了上去,笑道:“都是該出閣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
莞兒飛紅了半邊臉,低頭小聲道:“我才不要出閣呢,我要一直伴著爹爹和娘。”
呂夫人笑道:“這才是傻話,哪有姑娘一直留在家裡的?”她輕輕摸了摸莞兒的頭,道:“方才,大學士梁大人來找你爹,我隔著屏風聽了聽,卻原來是向你爹提親的。”
“啊?”莞兒一怔:“我……我才不要嫁!”
呂夫人微微一笑:“你也不問問是哪家的公子就說不要?若是個年貌仿佛的,倒是一門好親呢。”
莞兒臉更紅了,偏過頭去,手裡玩弄著衣角,小聲道:“不管哪家的公子,我都不要。”
“好孩子。”呂夫人拉著莞兒在亭子間裡坐下,眼裡藏著笑意:“那你要嫁什麼樣的呀?”
“嗯……起碼要有才學,還要會彈琴,人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不能太黑,也不能太白……”莞兒說著,卻噗嗤一笑:“反正,我不要嫁。”
呂夫人故意沉吟了一下:“要照你說的這樣,這個人可難找了……想來想去,怕是隻有一個人才夠資格當我家莞兒的如意郎君呢。”
“娘!”好像心事被說中一樣,莞兒的臉紅到了耳朵根,“我隨口說說的,哪有這樣的人啊,您淨瞎說。”
“有個叫承啟的少年人,夠不夠莞兒你的條件呢?”呂夫人用手帕掩著嘴,輕聲笑了起來。
“是他?”莞兒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隨後才明白過來自己的一腔女兒心事早已被呂夫人看了個清清楚楚,羞的一跺腳,扭身回房去了。
呂宗賢在廊下看著妻子和女兒的一舉一動,忍不住搖了搖頭。
呂夫人對這門親事是雙手讚成,這倒不是因為她趨炎附勢,實在是因為莞兒的少女心思瞞不住她這個心思細膩的過來人。幾年前女兒從大相國寺回來就總是一個人發呆發笑,問她怎麼了卻又死活不肯說。心思聰敏的呂夫人便猜到莞兒是遇到了什麼人,便把那日隨莞兒一起去進香的丫環叫過來細細一問,才知道莞兒遇到的是太子承啟。
她自己心裡先是衡量了一下,覺得以呂宗賢的官職,愛女嫁給太子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便找了夫君商量,誰知卻被呂宗賢一口否了,說什麼承啟現在立足未穩、宮裡形勢複雜怕莞兒吃虧、皇帝後宮三千總是喜新厭舊……總之理由一堆,呂夫人便不高興了,她卻也有她的道理。
“依我看就好的很!什麼立足穩不穩的?隻要莞兒心裡喜歡,他就是一平民百姓我也樂意!而且常聽人說承啟這孩子仁厚沉穩,又最懂禮孝順,這樣的人怎麼也不會給咱們莞兒氣受!還有,就算他後宮三千,他是太子,是以後的皇帝,彆說他了,姓呂的,你自己看看哪個有權有勢的不是三妻四妾啊?就你這把老骨頭,幾年前不還想娶個小的嗎?”
呂夫人的話言猶在耳,呂宗賢想起來就要歎氣,他這個尚書右仆射彆看平日裡在朝堂上呼風喚雨,朝中大臣又敬又懼。回到家裡一見了呂夫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大氣也不敢出。聽到呂夫人又拿幾年前娶小的事情來說事,生怕她越扯越多最後新賬舊賬一起算,忙道:“那是彆人送來的,第二天不就給人退回去了嗎?怎麼就變成我想娶了?”
“你要是沒那個心,彆人乾嗎送那麼多姬妾過來巴結你啊?”呂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罷罷罷!呂宗賢搖搖頭,夫人樂意,女兒樂意,他這當爹的要是不樂意那還不成了這一老一小的冤家仇人?再說承啟雖說性子深沉些,品性卻著實不錯,又是正兒八經的儲君……呂宗賢把承啟和自己知道的同齡少年比了比,也覺得女兒眼光挺好。反正自己這個右仆射也當不了幾年了,倒不如趁現在主動退一步,成全了莞兒的心願。
因此從呂宗賢的角度來看,他將莞兒和承啟的婚事連在一起,純粹是出於一片愛女之心,沒有摻雜任何政治目的。
今日梁佑友過來提親,將承啟當時在文宗麵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末了笑道:“三小姐幾年前在相國寺驚鴻一現,竟令殿下至今念念不忘,可知這姻緣之事自有天定。還望相公成全這對佳偶,作此天作之合。”
呂宗賢心裡默默點頭,原來相國寺的事情承啟也記得,看來在這事上倒是夫人更有見識,他略略放了心,忙笑道:“請大人回稟陛下,既是月老早牽紅線,老夫又怎敢逆天行事,誤了女兒的終身?隻求日後殿下莫嫌小女粗鄙,怪老夫教女無方。”
梁佑友嗬嗬笑道:“三小姐才貌雙絕,名滿京師。相公莫要太謙了!
二人又說了幾句,梁佑友知道此番自己使命已畢,便告辭呂宗賢,樂嗬嗬的回宮交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