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堆官職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賜我這些?”
承啟心中暗罵這傻子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慮的倒細了,臉上卻還要掛著笑,道:“自然是因你平日的勤勉我看在眼裡,有功當賞這也本是規矩。至於這些官職麼……”他微一沉吟,道:“翊衛郎是你的本官,這你是知道的。其餘的不過是散官,銀魚袋就是恩寵了,沒什麼意義,不過是為了你以後做事方便。”
王淳在諸率府衛隊中混了這些年,怎麼會不知道承啟說的這些官職的意思?他奇怪的是為何要突然賜他一堆官職,這個問題卻被承啟四兩撥千斤的帶過去了。
“你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隻有將軍隊交給你我才不會有後顧之憂嗎?”見王淳還在猶豫,承啟臉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王淳,現在正是一個機會。我要你先從殿前司開始,為我訓練出最好的侍衛,再一步步訓練出能征善戰的士兵,這樣建寧朝的軍隊才會強大,我要裁軍也不會如此畏首畏尾……”
這是承啟的政治抱負,卻不是王淳的。
承啟的抱負王淳知道,以前也曾聽他提過多次,隻是這一次,在那些大義凜然卻略顯蒼白的話語之下,有些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王淳咬了咬嘴唇,仍舊提出了那個他希望可以確定的問題。
“我若受了這個官職,就要離開慶寧宮吧?”
“嗯。”承啟飛快的應了一句,卻彆過頭去,淡淡道:“你既然去訓練殿前司諸班的侍衛,自然不能再做這裡的侍禁,況且也沒有這個規矩。”
“我不要這個官。”王淳拒絕的十分堅定。
承啟皺起眉。
“你不從翊衛郎做起,沒有軍功,以後要如何掌管訓練軍隊?又拿什麼服眾?”承啟的語氣有些刻薄,“你不要忘了,你現在不過是一名沒有帶過兵的七品武官,你又如何助我?難道你希望我直接升你做二品的樞密副使嗎?還是說那個時候你對我的承諾不過是一句空口白話?”
“我知道你的心事。”見王淳被自己說的啞口無言,承啟的語氣變得緩和,“隻是你可曾想過?若是一直留在慶寧宮,你一生也不過是一名侍衛,但我卻會一直往前走。”他走近王淳,拉起他的手,看那雙手上一個又一個因為長期持有兵器而磨出的黃色厚繭,口中取笑道:“你當年在校場上練武時可以如此無所顧忌,怎麼如今反而像那些文人士子一般滿心滿眼都是風花雪月了?”
“我……”掌心傳來的溫熱與堅決,握住他手腕那不容拒絕的力道隨著承啟玩笑般的話語一點點透過皮膚傳遞過來,似乎在向王淳表明他堅持此事的決心。承啟始終是承啟,即使外表再如何清秀,他的內心始終是一名男子。
情與愛,拿得起來也放得下。
“你再想一想吧。”承啟知道王淳已被說服,他願意給他一點時間去接受現實。王淳正在低著頭看著他,呆呆傻傻的眼神讓他一瞬間想到了千鈞——那隻有過一麵之緣的小臟狗。承啟笑了一下,伸出手去描畫王淳眼睛的輪廓,“你不要擔心,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
一句看似承諾的話竟可以隱藏這麼多意味不明的陷阱……在被那雙手抱住,承受那個人熾熱的親吻時,承啟閉著眼,模模糊糊想著的卻是這些。
我告訴了你何日分離,卻不會告訴你何日再聚。
這一次的燕好來得突然而不放縱,王淳在僅僅是衣衫淩亂的時候住了手,承啟也沒有鼓勵他繼續的意思。
“……你若遇到什麼難題,要告訴我。”看著他默默的為自己整理衣衫,承啟忍不住開口道。
“嗯。”
“初一或是十五……”承啟想說什麼卻又停了,怎麼辦?要讓他進宮嗎?殿前司翊衛郎進宮拜見太子的事若在平時自然是小事,可在此時卻等於昭告宮中諸人二人的關係;若是自己出宮去呢?承啟在心裡搖了搖頭,不切實際。
“初一或是十五,我在那個院子裡等你。”王淳並沒有抬頭看承啟,反而像是怕他說出什麼似的急急將話尾接了過去。看來連他都知道再會的機會渺茫,說出這個約定不過是為了給心裡留下一個念想。
二人在逐漸變得沉重的暮色中坐了許久,王淳突然站起身。
“那個任命,是三日後還是五日後?”
“三日……”承啟被他的動作一驚,順口說了出來。
“還真快。”王淳搖搖頭,“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承啟突然感到一絲慌亂,他忍不住去拉王淳的袖子。
“你今夜……不留下來?”
“不了。”王淳回過頭,黑暗中承啟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覺得這個說話的男人臉上似乎帶了微笑,“反正你就在這裡,我以後再來看你。”
再次來見你的王淳,必然不會是今日的王淳。
你不曾告訴我何日再聚,那便由我來決定這個日子吧。
承啟站在窗前,看著那個人高大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慶寧宮的後殿,步伐堅決而果斷,伴著月色一同消失在視線中。心中因分離而帶來的沉鬱隨著這個人的步伐一起離他遠去,承啟的心裡是如釋重負的輕鬆,他將視線收回,忍不住笑著搖搖頭,輕聲道:“蠢材。”
不過是一個固執的蠢材。
承啟的眼睛含笑,眼神也隨之變得溫柔,他渾身放鬆的倒在還帶有王淳氣息的床榻上,將臉埋進那層層錦繡綢緞中:“不過是升了你的官,居然連侍寢都不做了,真是個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