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子,因著以前選拔侍衛的事在羽林軍中威信本來就高,今天又是一副英姿颯爽自信滿滿的模樣,倒真是未曾比便勝三分了。當下便有一大半獵手轟然應諾,似乎人人都是圍獵的行家裡手。亦有牽著獵犬架著鷹的飼衛在邊上看到太子這邊實力仿佛更強些心中猶豫,他們這些人全憑圍獵本事升官進爵,誰也不願意加入到弱隊裡,丟了麵子事小阻了前程事大。這麼一想,便有些犬獵手與鷹獵手亦蠢蠢欲動打算跟著承啟,隻是礙於文宗與承康在場不好公然加入罷了。
承啟見此招果然奏效,當下心中暗喜。他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些人都可以被他帶走,本著做戲要做足的原則,承啟回過身子向文宗笑道:“不愧是我建寧朝的英雄男兒,沒有一個畏縮不前的。隻是雖名為比賽,到底是我們自家兄弟之間遊戲,亦不應太認真,兒臣便帶四十人足矣。”
承康放眼望望,全部獵手大約一總百餘人,他心裡暗罵承啟可惡——帶走四十人,剩下的這六七十人難道要自己與父皇平分?可恨他便宜占了,好話還都是他說——心裡雖這麼想話卻不肯直說,見承啟停口便忙笑道:“既然如此,臣弟也帶四十人!免得二哥到時候輸了又說帶的人少了不公平。”
承啟哈哈大笑:“我豈是你?一貫愛耍無賴!”也不去理承康,隻在那些侍衛中隨意挑了四十人,向文宗遙遙行了一禮,策馬率先進林中去了。
承康仔細看他挑出來的人,承啟雖然貌似隨意,但選的獵手無一不身高腿長,顯見得都是馬術腕力強於其餘諸人的,另有犬獵鷹獵若乾。他心裡立時便明白這個二哥對這次圍獵賽的勝負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卻是無比在意。承康心中一盤算,知道如果此次勝了也隻是得個虛名兒,以後再想從承啟手裡撈好處就難了,倒不如這次做個人情給足他這麵子。主意拿定,承康便更加隨意的選了四十人,依樣向文宗行了禮,也隨著入林中去了。
待到徹底消失在文宗與承康的視線中後,王淳便拍馬追了上來。這是他與承啟早就商量好的計策——仗著這次圍獵人人獵裝,混在諸獵手中跟著一同過來——承啟對其它人始終是不放心的,王淳與其說是他的“對策”,倒不如說是他自衛的武器,隻是這心思卻不好讓王淳知道,便以“對策”為借口找個由頭安他的心。
對於能獵殺多少獵物承啟並不在意,反正有其他人在,不必勞煩他這位太子殿下親自上陣滿手血腥。眼看著獵手們都興奮的又是放狗又是放鷹,承啟反而勒住了馬——剛剛這一通英姿颯爽的飛馳已經是他能做出來的極限,眼下大腿根被顛得生疼,若不是顧忌著眾獵手,承啟已是一刻也不願在馬上坐著了。
王淳見他放緩馬速倒奇怪起來,他與承康是想到了一處,都以為承啟對這次圍獵的勝出勢在必得,見他如此便追上來好心安慰道:“橫豎戌時就回去了,今天索性拚一把,先贏一場後兩日也不會這麼辛苦。”
承啟倒被他說的一愣,半晌才明白過來,禁不住一陣好笑,卻也懶得去多做解釋,隻微笑道:“你都能看出來我想贏,承康又怎麼會看不出?”一麵說,一麵命眾獵手自去追捕獵物,自己索性落在後麵慢悠悠溜達起來。
王淳聽他這話說的不明不白,已經知道這又是所謂的“心術之道在於未卜先知”了。見承啟如此信心滿滿,他也不再多問,便也令坐騎放緩步子,跟在承啟後麵一前一後朝眾獵手追捕獵物的方向走去。
日頭漸漸西下,山風陣陣。二人邊走邊談東拉西扯倒也十分愜意,眼見得林中越來越昏暗,承啟笑道:“看時辰也該回去了,隻不知那些人追獵物都追到了哪裡,這半日連個影子都不見。”
他不說自己磨蹭落後眾人甚遠,倒怪彆人跑的太快。
王淳正要答話,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遠傳來,他心頭頓時冒出一股古怪的感覺,也不及多想,連忙側過馬身擋在承啟麵前,自己則麵朝聲音來的方向抽出背上的羽箭,拉滿一張長弓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前方。
承啟見他如此已心知有異,亦抽出弓箭掉轉馬身,警惕的環視著其餘幾個方向。
馬蹄聲卻停住了。
樹林中的光線愈加昏暗,王淳四下掃視,除了風吹過灌木樹林傳來的沙沙聲,林中靜悄悄的似乎再無其它,但越是如此越說明情況危險,他扭頭看看承啟,承啟手上雖有武器,臉色卻有些發白,似是極度緊張。
王淳心中焦急,不管林中的敵人有多少人,承啟的樣子顯然都不能應付。眼下敵暗我明,敵人隨時可能發動攻擊,若自己前去查探,放任承啟一個人在此必然有失。他一皺眉,心中已有了主意,立刻迅速調轉馬頭,緊貼著承啟的坐騎蹭了過去,抓住他的胳膊伸手就是狠狠一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承啟心中一驚,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被王淳扯的幾乎從馬上掉了下去,好不容易將身子放穩,承啟驚魂甫定之餘才發覺他正緊緊的抓著王淳的胳膊,身子則被他抱在懷裡以極彆扭的姿勢側坐在馬上!
王淳這一下動作雖然極快,卻將後背完全暴露在敵人麵前了。
嗖!
一支羽箭從他背後悄無聲息的射來,顯見得對方也發現不好應付的人是王淳,一出手便要先乾掉他。射箭的人離他們距離極近,王淳隻聽得耳後風響卻已是避無可避,情急之下一狠心,冒著生挨一箭的危險把手中的弓朝身後狠狠一抽,剛剛擊中箭鋒,饒是那箭速度極快,也被他這一抽給偏了原來的路線,竟是擦著耳朵根飛過去的!幾乎就在同時,隻聽嗖的一聲一箭又至,卻是衝著馬屁股來的,王淳看的仔細,趁勢狠狠一踢馬腹,那畜生被馬刺踢狠了,不管不顧猛的朝前一竄,巧巧躲過了第二箭。
承啟被王淳一拉一拽再加上坐騎的一跳一縱顛得頭暈眼花,他心裡卻明白,知道此時事情緊迫不是發太子脾氣的時候,自己已然成了王淳禦敵的最大累贅,若是再不想對策二人恐怕誰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趁王淳躲箭的功夫,承啟勉強調整了下坐姿,忍著越來越強的嘔吐感強打著精神觀察了下四周的環境,朝東南方向掙紮了一下,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王淳心領神會,他伴著承啟久了,知道這位太子遇事一向有謀定而後動的毛病,他既然指東南,那麼東南自然是條生路,當下再不遲疑,一抖馬韁,□□的坐騎馱著二人便朝東南方衝了出去。
馬蹄聲緊隨而來。
跑出去大約五百步遠,便聽得後麵有人追趕。王淳連忙回頭細看,此時已躍出了那叢灌木林,視野較之前開闊許多,隻見刺客隱隱約約的卻是個獵手打扮,來人顯見得馬術精湛,竟然一麵追趕一麵在馬上開始解甲,試圖讓馬速更快!眼見得二騎距離越來越近,王淳瞅準空檔,回聲嗖嗖連發三箭,不料那廝反應敏捷,一翻身垂在馬腹邊,三箭全部落空。王淳心知不好,連忙壓著承啟一同俯身狂奔,跑得數十步,就聽身後風響,他趕忙低頭,一支羽箭擦著頭皮飛過。
便是這麼一次交手,雙方皆知遇上了勁敵。幾乎就在同一瞬間,雙方又互射了一箭,王淳的羽箭正中刺客馬首,而那刺客的一箭正中王淳的馬屁股!狂奔中的馬忽然倒下,饒是那名刺客騎術精絕,也被摔得老遠;王淳的馬中箭一陣吃痛,發起性來一陣狂奔,竟也幾乎將二人摔到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