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永平迷案(一) “……癸醜晨,……(2 / 2)

江山多錦繡 貓圖案 4938 字 8個月前

承啟猛的驚醒,天已微明,夢始終還是夢。身上卻出了一身黏稠的汗,似乎他方才曾真的奔跑過。全身依舊乏力,完全沒有睡醒後該有的輕鬆,他艱難的翻了個身,繼續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

王淳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躺在院子裡芭蕉下的躺椅上,望著滿眼的繁星正在出神。

“雖是夏日,但夜裡還是涼的,何況露水沉重,一夜睡下來定會傷了身子。”伴著含著笑意的話語,一襲麻布做成的薄被輕輕披在了他的身上,王淳抬眼看去,阿九正立在他的身邊含笑望著他。

“哪裡就熱到如此了?一夜一夜隻圖舒服,睡在外麵難道就不怕蚊蟲叮咬?”阿九無奈搖頭,像在笑一個任性的孩子。他還真是搞不懂王淳的想法,若說僅僅是因為不願和他瓜田李下才睡到外麵,可他最近確實不曾纏過他……

“哦,是你。”吐掉了嘴裡的狗尾巴草,王淳從木躺椅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也是,天氣涼了,今天就回屋裡睡。”

一麵說一麵將躺椅收了起來,仔細的靠在屋簷下,扭頭看看阿九還在原地站著看他,王淳笑了。

“還有事?”

“是有事要對大哥商量。”阿九笑笑,語氣溫和。“我也想過了,在京中住著總不是個長遠的事情,近來靠賣字畫賺了些盤纏,想回蘇州老家去……這些日子,謝謝大哥的照顧了。”

“哦。”王淳不甚在意的點點頭,猛的才回味過來阿九話裡的意思,這才驚訝的看向他,“你說回蘇州去?!”

“嗯……虎丘那邊還有一些族人在,多少能有個照應。”阿九的話音淡淡的,望著王淳的眼神卻透出不尋常的熱切。

“哦……”王淳抓抓頭發,“也好,定了什麼日子啟程了嗎?”

“正是要與大哥商議的。”臉上還在笑著,笑容卻變得勉強。阿九看著麵前這個高大的男人,明明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卻還是想再試探一下,哪怕這試探的結果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我最近不忙,你定下日子,我送你出京。”王淳抬起手,像哄小孩子一樣拍拍阿九的頭,“隻是我不能送你到蘇州……買個仆人隨你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到了蘇州記得寫信報個平安。”他頓了頓,又有些猶豫的開了口,“要是……要是在蘇州生活不習慣,你就還回這兒來,有大哥罩著,京師沒人敢欺負你。”

“好。”阿九垂下頭去,卻順勢抱住了王淳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口再也不肯抬起來。

王淳笨拙的拍打著阿九的肩膀,他不知道阿九想要乾什麼,又怕自己的舉動傷了他的心。反正阿九要回蘇州了……他願意抱,就讓他抱一抱吧,王淳有點自暴自棄的想著。

“你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吧?”悶悶的聲音從胸口處傳來,聲音不大,卻震的王淳呆如木雞。他當然知道阿九口中的“他”指的是誰,是他一直不曾提起,用儘理智才可以不去思念的那個人。此時此刻冷不丁聽他提起,王淳幾乎是本能的心口湧起一股酸澀。

“你就不想他嗎?”阿九抬起頭,臉上掛著奇異的笑容,“你們……做過那些事吧?”

“我……我……”被阿九的目光一望,王淳臉刷的紅了,頓時結巴起來。

“不想嗎?”在他的懷裡像小貓一般蹭了蹭,阿九的聲音裡都是委屈,“我為什麼就不行?”

“……你整夜整夜的在這看著天空想著他,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將身體貼得更近,聽著那胸膛裡的心跳的越來越快,越來越響,阿九終於忍不住般狠狠拉下王淳的頭,將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

是與上一次完全不同的感覺,木訥、死板,完全沒有酒醉後的溫柔激動、以及小心翼翼的嗬護。戀戀不舍的將嘴唇分開,阿九的眼裡滿滿的全是失望。

“不行。”王淳安撫的拍怕他,就像哥哥在給一個不懂事的弟弟講道理,“我不想把你當成他的替身,但我現在喜歡的人就是他一個。”

“……他哪裡好?”

王淳搖搖頭:“哪裡都不好。”想到自己最近這幾個月的遭遇和各種煩惱,王淳不由苦笑:“性格陰晴不定的,嘴巴又刁,一肚子心眼兒,我守了他這麼久,卻壓根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我練武,一心想保護他,他說光練武沒用,要我去讀書認字以後好幫他。我聽了他的話去學認字,好不容易能看懂一些簡單的文章了,卻再沒見過他。……可能他早就把我給忘了。”

阿九正要答話,忽聽到門外一陣得得的馬蹄聲伴著馬兒的嘶鳴響徹了整條巷子,緊接著就聽到急促的拍門聲,黃門官尖細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分外刺耳。

“永平皇帝詔:宣殿前司翊衛郎王淳入宮聽旨!”

二人同是一驚,不禁麵麵相覷。門外的黃門官竟然連擺香爐、升香案這一係列規矩都省掉了,可見事情實在是突然。王淳心中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一麵口中應著,一麵隨手抓過衣服披上便匆匆出了門。

隔著院牆,阿九聽不清王淳與黃門官究竟說了什麼,隻聽得巷子裡的馬蹄聲、人聲漸漸遠去。他輕輕掩上門,整個人無力的靠在了牆上。

“明明說過要送我離京的……”阿九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潮,他抬起手蹭了蹭,快步回到房中尋出了一個小小的包裹。

早就該離去了,那個人登基的那一天就該走,卻在這個院子中又多留了四個月。阿九略一猶豫,還是翻出紙筆匆匆寫成一封簡短的書信。

他四下一望,這屋子雖然不算破舊,但王淳自打搬來後就並未添置過什麼家什物品,屋中擺設極為簡樸,一時竟想不到放置書信的地方。阿九想了一想,將書信塞到床上的被褥之間,又輕輕撫平,料想自己走後王淳收拾房間的時候,應該會發現這封信吧?

他所不知道的是,這一夜後,王淳再未回到過這所小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