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啟點點頭:“她隻是運氣不好成了犧牲品。”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查個水落石出,找出真凶?!”
“找出真凶?”承啟笑了一笑,笑容裡透著幾分古怪,“你要我如何查?先帝遇刺身亡,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你信不信會令天下人心惶惶?……隻要想想前朝十龍奪嫡,天下大亂的慘狀,我又如何能查?……賀蘭族一向固守北方,與我朝以太行山脈為界,新帝巴拉氏狼子野心,若在那個時候聽聞我朝手足不和,先帝遇刺的消息必會蠢蠢欲動挑起爭端,你要我割地賠款?還是發起一場戰爭?到那個時候苦的總是我天下百姓。”
“你還不明白嗎?”看著王淳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水,承啟笑笑,“隻要我是這永平朝的君主,我的眼裡就隻有天下利益。”
“我現在需要你。”承啟的聲音添了幾分真誠,“你也看到我現在的模樣了。自從先帝遇刺後,一夜一夜,我夢到的都是白色的帳幔和去世的那些人。你在我身邊的那些日子是我睡得最好的日子,王淳,你曾經說會保護我一生一世,現在我要你回到我身邊,像從前那樣保護我。”他的語速開始急促,臉上也泛起一抹潮紅,“你現在是五品翊衛郎,我會升你的官職……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但這不過是個你留在宮中的名份。你也可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隻要是我能給的都可以。”
“我說過我不要這些。我也沒有什麼特彆想要的。”王淳直起身,承啟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正在急切的等著他的答案,他卻第一次發現自己有了拒絕他的念頭。開出個條件,然後信心滿滿的等待交易,這還真是李承啟的作風嗬,雖說以前便知道,但這位永平皇帝登基後,這個毛病似乎更嚴重了。
門被輕輕叩響了,隨後便被人推開。王淳一驚,幾乎是本能的護在承啟麵前,卻看到一名宮裝的女子抱著一個正在熟睡的奶娃娃走了進來。
“公主要睡了,官家趕緊看幾眼,好放我們休息去。”那名宮女的語氣不似眾人一般恭謹,反而帶了玩笑的口吻,令王淳詫異的是,承啟並未責怪她,反而好似來了精神般站起身,快步朝奶娘走了過去,將奶娃娃輕輕接到了懷裡。
“今日睡得怎麼這麼早?”看了半天,才似下足了決心般在奶娃娃臉頰上親了一下。話雖是在問奶娘,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奶娃娃的臉上。
“不早了,都戌時了。”奶娘笑道,“今日公主可是淘氣呢,看見太皇太後吃橘子,也要伸手抓,好容易才攔下來。”
承啟笑得十分開心,將奶娃娃一天內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問了個仔細,方肯抱給王淳看:“漂亮嗎?”
不待王淳回答,他又道:“這是淑壽,小名兒喚作環環的。你看看,是像她母親還是像我?”
淑壽公主李環環在承啟懷裡睡得正香,全不知有個大男人正在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她這張金枝玉葉的公主臉。
莞兒的模樣,王淳早已記不真了,但他還是認真看了一會,又看了看承啟那張已經瘦脫了人形的麵容,道:“鼻子像你,臉……像鄴郡君多些。”
“眼睛也像我。”承啟似是不滿意他這個答案,立刻糾正道:“白天再給你看你便知道了。”一麵說,一麵將淑壽輕輕交還到奶媽手裡,又囑咐了幾句才肯讓奶娘離開。
“一年了……環環都已經一歲了。”似乎在感慨著什麼,承啟歎口氣,忽然又想起了今日詔見王淳的正事,方才的慈父模樣立刻煙消雲散,語氣又變得渴望與熱切:“你還沒有回答我。”
王淳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早已不是少年時的模樣,也再不見曾經的風流。即使是對於那些偏愛男色的人,承啟現在的模樣也很難再勾起男人挑剔的欲望,那一身骨架抱起來會咯的慌,那嘴唇親上去隻會令人覺得乾澀。他的容貌比阿九已經差得遠了,性情也不似阿九般溫順體貼……而且,伴君如伴虎,誰願意整夜抱著一名皇帝入夢?可笑的是承啟對這些全無所覺,他還在自以為是的用曾經的感情作為資本和籌碼與他談判,試圖換回他曾經給予他的忠誠。
隻有在你遇到麻煩的時候,才會想起我吧?
王淳自嘲的笑了笑,頭卻點了下去:“好啊。”
不是為了現在的李承啟,卻是為了見到環環時的李承啟。王淳亦想不到,承啟居然會有這樣一麵,這個為了權勢六親不認的人居然會對自己的女兒關懷備至,王淳突然覺得留在他身邊看看他不為人知的各種模樣,將不會是一件乏味的事。
這個承諾令承啟輕鬆了許多,心思又回到了政事上。他拉著王淳在身邊坐下,將那份文書複又打開,細細的讀了一遍,方才道:“這次刺殺,分明是看準了我剛剛登基無暇分心細查。這或者是承康的苦肉計,或者是真的有人要刺殺他,或者是針對於我的嫁禍;不管如何必有後招。此時我便如他們的意不去細究,將它作為我朝一樁迷案命大理寺查訪。反正若我所料不差,此事自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