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一向忙於國事,未免過於勞心費力。”他直直的盯著承啟的眼睛,似是要看透他的內心,“如今心神不佳,這國事想必有些顧不過來了?”
承啟迎著他的目光抬起頭,聲音平靜無波:“便是如此,又如何?”
承康第一次發覺,自己這個總是將心事隱藏於心底、心思縝密陰沉的哥哥,目光也能如此坦蕩,他的語氣聲音又是如此鎮靜,鎮靜的似是背後有什麼陰謀陷阱在敞開了大嘴等著自己邁進去。
明爭暗鬥這些年,他太了解承啟。承啟做事不可能沒有後手,更可怕的是每一步後手都是殺招。當年蕭妃便死在了這後手上麵,也是因為這防不勝防的後手,那一刻自己才會與玉璽失之交臂遠赴邊疆,幾年內再無機會!
即使在承啟久已不理國事、朝中重臣已對自己表明忠心的現在,承康仍舊感到一絲心慌。
為了掩飾這翻騰不已的心緒,承康站起身,輕輕咳嗽了一聲,似是在欣賞窗外竹影一般轉過身去。
承啟淡然的輕輕吹著手中的龍鳳團茶,似是嫌它溫度過高一般輕輕嘗了嘗,又蹙了眉。
承康猛的回過頭來,一陣微風撫過,窗外的竹影動了動,落在他的臉上,透著幾分陰晴不定。
“此時此刻,二哥還打算大權獨攬麼?”
咬著牙吐出這幾個字,踏進福寧殿前便有將一切都攤牌的覺悟。不錯,承啟仍是皇帝,但那有什麼用?他身邊的太監、侍衛首領、臣子多多少少都收過慶國公府上送出的禮物錢財,一個孤家寡人的皇帝他又能做的出什麼?!
承啟注視著自己的弟弟,他的弟弟正目不轉睛的瞪著自己手中的汝窯瓷杯,似是擔心那瑩白如玉的瓷杯落地後這殿內便會湧出無數刀斧手。弟弟的衣衫下,有什麼東西奇怪的鼓了出來,大概是他所攜帶佩刀罷?
“你要如何?”
承康向前邁了一步,逼近承啟。
“我要你……讓我攝政。”
他仍是心虛了。承啟在心裡輕輕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那不行。”手中的茶有些涼了,承啟將它送到嘴邊,恰到好處的溫度令他眉頭舒展開來,笑容也隨之露了出來。
承康的手摸向了腰際。
“那不行,”承啟微笑著,“我還不想死。”
“若是讓你攝政,我這個皇帝從此便要防著宮人送上來的茶飯,防著夜裡的刺客,日日夜夜不得安眠。”承啟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到了精致的炕桌上,再也不看承康一眼,“你我本是一奶同胞,我也不願讓你下了這個狠手,以後難見母後與先君。”
摸向腰際的手停住了。
“承康,你可還記得,當年我訓斥你那一句?”承啟終於抬起了眼。
“哪一句?”
“你與端睿曾用諸侍衛打賭,假充有刺客行刺,端睿輸給你一把短刀。那時你說要將諸侍衛救駕的功績上奏父皇,恰好被我撞到,我對你講身在皇家豈可話同兒戲,不知你可還記得此事?”
“自然記得。”那一日的事情豈能簡單抹去?被哥哥說成連女孩兒都不如,自是這一生的奇恥大辱。
“記得便好。”承啟的目光凝視著承康,“既然記得,現在可做的到?”
“自然做的到。”不知承啟在賣什麼關子,承康咬著牙,吐出這五個字。
“既然做得到。”承啟深吸一口氣,麵露笑容,“你給我環環,我給你玉璽。”
“你……舍得?”
“不過是一塊石頭,又有什麼舍得舍不得?玉璽你得了,我從此不過與普通人一般,就如這路邊的螻蟻,對你再無威脅。”薄薄的嘴唇流出讓人心驚的話語,承啟麵上的平靜承康似是從未見過。“你國事從此必會繁忙,也沒必要再分出心力應對我,於你於我均是一舉兩得,豈不好?”
那雙被宮人仔細侍奉,瑩白潤澤的手掌從黃綾袍袖中伸了出來。
“你若應了,便與我三擊掌,以此為誓。”
一場交易,自此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