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望著門戶緊閉,沒有半點光亮,涼風從梨樹旁簌簌而過,聲音格外清晰。
寒月清霜,悄靜落寞。
謝衍冗立在昏暗靜籟的庭院中,恍惚回到了未成婚之前,又像是和離之後。
夜那麼靜,那麼漫長。
也不知站了多久,有小婢女出聲:“大爺可要用暮食?”
謝衍回神,淡淡道:“不用了。”
隨之抬腳,走到廊下,推開了房門入內,點燈。
謝衍尋了事情來做,看書,練字,回顧上一世查過的案子。
再一瞧時辰,卻不過才戌時正才過。
索性什麼都不做了,簡單沐浴回來便上了榻。
人雖不在,但榻上還殘餘著淡淡的幽香。
謝衍瞧了眼離榻的位置,沉默半晌後,最終還是睡了進去,隨即閉眼。
雖無睡意,但也不會過於煩躁。
今晚,謝衍覺得自己似乎多了幾分焦躁。
大抵是因為重生回來後,第一回與妻子分居而眠,她又在他麵前死過一回,難免會在意,多慮。
他想,等賺了銀錢,搬出謝府後,再給她物色幾個有幾下子的婢女,他也不用因不在她身側而擔心。
相對比謝衍的哪哪都不適。
明毓卻是沒有半點不適。
青鸞鋪好了床鋪,便給主子梳頭,說道:“這一床新床褥瞧著挺好的,夫人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明毓語氣淡然:“母親最疼大哥,其次是我這三妹,吃穿用度自然不會太差。”
青鸞聞言,為主子不平道:“以前夫人還沒出閣時,回回都是三姑娘挑剩下才輪到夫人,現在見夫人能耐了,才想著對夫人好。”
明毓笑了笑:“她們要討好,受著便是了,總歸還是要住上好些天,怎麼舒服怎麼來。”
那些不公平對待,她早就看開了。
不是重要的人,在意那麼多不過是徒增煩惱。
青鸞聞言,也笑了:“不過夫人說得也是,舒服最重要。”
“好在姑爺爭氣,給夫人掙了身份,要是以後再給夫人掙個誥命,那可了不得了。到那時,三姑娘眼裡估計都能冒出酸水來。”
提起謝衍,明毓臉上的笑意微斂。
脫下手中的鐲子,放到妝奩裡,沉思片刻,問:“青鸞,你覺得我這妊娠反應明顯嗎 ?”
青鸞搖頭:“除了比平日吃多了一些,睡多了一些外,還真看不出和平日有什麼區彆,起碼在旁伺候的紅鶯一點也沒瞧出端倪。”
聞言,明毓微微垂眸思索。
她吃多了些,也睡多了一息,這些都是謝衍看不到的,那他應該是察覺不出來的。
可她又從這些時日謝衍待她的事上,覺得他好似知道些什麼。
“那你有沒有覺得,大爺會不會看出來了?”明毓問。
青鸞愣了一下,躊躇應道:“應該是不知道的,大爺也沒有向奴婢打聽過夫人的身體,不過大爺倒是貼心了不少,不僅經常外帶吃食回來,也經常過問夫人的日常起居,大抵是關心夫人。”
貼心嗎?
關心嗎?
就是因為貼心和關心,明毓才覺得古怪。
哪怕已經過去五年了,她也記得剛成婚一年的時候,謝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前些天的古怪就不說了,今早他竟還給她穿衣穿鞋,馬車還給她備了軟枕,更是帶了點心給她填肚子。
確實是貼心,可不該是他謝衍會做的事。
若是謝衍,你不說,他便不會知道你的需求。
你不說,他就以為你不冷。
明毓回來半個月,仔細觀察過她身邊的人。這些人都和她記憶中沒有任何區彆,唯獨謝衍是不同的。
肯定是哪裡出了差錯,不然謝衍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變了。
可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呢?
明毓抬眸望向銅鏡,望著鏡中的自己。
與鏡中的自己對上視線,目光越發堅定。
她是不可能就這麼稀裡糊塗過下去的。
但也不是現在去探究,而是等謝衍脫離謝府之時。
他說一個月,如今還有還是二十日左右。
明毓手心輕輕貼在了小腹上,再多一個月,還不算晚。
離開謝家,掙了銀錢,和離。
這三者,依舊在她的計劃中。
上一世謝衍那麼輕易就同意和離了,這一世應當也不會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