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瓷片四碎開來,發出了破碎的動靜。
驚得門外守著的宮仆連呼吸聲都放輕了,生怕驚動了裡頭的二皇子。
傍晚時分,前腳大皇子蕭璟才慢吞吞地離開鳳梧宮,後腳風塵仆仆回宮的蕭北塵就來了。
蕭北塵是奉德妃之命前來探望她的。
正要合上宮門的惜茗看到門外高挑的身影嚇了一跳,驚詫地問道:“天色這般晚了,五殿下這是.......”
蕭北塵手中還捧著一方錦盒,聞言溫聲答道:“母妃叮囑我尋個日子來看看安柔,近日事務繁忙,今日才尋到空隙。”
說著,他的俊臉上還流露出了些許歉疚之色,似是對自己這般晚才來造訪感到抱歉。
“安柔可是歇下了?”蕭北塵掀起眼簾看了眼剛點上宮燈的寢殿。
惜茗連忙打開宮門,迎了他進來,“五殿下快請進,殿下眼下應是剛沐浴完,還未曾歇下。”
蕭北塵微微頷首,以作回應,一撩衣袍跨過了門檻進了鳳梧宮中。
慍香通傳說五殿下前來探望的時候,時南絮翻看書頁的手指很明顯地頓住了,指尖摩挲過微微泛黃的書頁,許久不曾言語,隻是垂眸看著紙張上的墨跡。
唇不經意間抿緊了。
蕭北塵這是想要做什麼?就不能讓她好好地當個沒什麼存在感的背景板嗎?
偏偏殿內的燈此刻還亮著,她也不好推脫說已經睡下了。
而且皇兄前來探望自己,自己若是不見,於理不合。
時南絮心底不由得深深地歎了口氣,她還真是愈發看不懂這個皇兄在想什麼了。
蕭璟倒是好懂的很,一眼見底,今日剛和蕭宸陽起了爭端,到了殿中就趴在她榻前裝可憐,訴說著蕭宸陽有多過分。
反觀蕭北塵,雖然平日裡看著是溫和純善的模樣,跟朵與世無爭的白蓮花似的。
但時南絮直覺不太對勁,也有可能是自己心理作用吧。
畢竟現在的蕭北塵都找到他心心念念的顧瑾,還怕出什麼幺蛾子不成。
“讓皇兄進來罷。”時南絮隨手將還未看完的話本擱置在了妝台前,起身讓憶畫給自己整理衣著。
說是整理衣著,其實不過是披上一件披風,寢殿裡還燒著銀骨炭暖和的很,倒也不必多穿。
蕭北塵進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那道靜坐在桌旁的倩麗身影,披了件淺杏色披風,青絲披在肩頭,隻是簡單地用一支珠釵盤了些許發絲。
聽到珠簾被撥開的聲響,時南絮抬眸看去。
就看到了蕭北塵那隻冷白修長的手,乍一看竟然生出了幾分熟悉之感。
時南絮袖中的手無意識地握緊了,太奇怪了,她為什麼會覺得蕭北塵的手眼熟。
並且是從報恩寺那次相遇,就生出的怪異感。
可無論時南絮怎麼努力回憶,都想不起來在何處還見過這隻手。
蕭北塵的皮相生得過於驚豔,完全不是中原人的長相,眉眼深邃卻又雜揉了皇室中人的矜貴溫和氣質。
他放下手中的珠簾,將錦盒放在了桌上然後打開,“皇妹,母妃叫我將此物贈予你。”
錦盒裡,幾株年份品相皆為極品的紅參,靜靜地躺在朱紅色的綢緞上。
一看就知道價值連城。
“這東西如此貴重,恕安柔受不起。”時南絮隻是看了一眼,就將錦盒合上然後推回到蕭北塵麵前。
推拒間不小心觸碰到了蕭北塵的指尖,帶著繭子的指腹擦過她的手背,是有些粗糙的觸感。
看著她那柔若無骨的手,蕭北塵眸色微暗,想起了那時夢中她的模樣。
但麵上卻依舊是溫和的模樣,蕭北塵眼簾低垂掩去了所有的暗色,反手直接將錦盒放到了慍香懷中:“將此物放入庫房中罷。”
眼見不能退回去,時南絮隻得作罷,頷首算是同意了。
抬眼看到了蕭北塵眉眼間難掩的疲倦之色,時南絮柔聲問了句:“今夜這麼晚了,皇兄還來探望臣妹,實在是勞煩皇兄掛念了。”
“本來前些日就該來的,隻是因著朝中政務繁忙,為了給父皇分憂解難,這才晚了些。”蕭北塵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淺呷一口。
鳳梧宮中的東西幾乎沒有凡品,便是這茶也是上好的青雲峰尖,入口微苦,回味甘甜。
飲一杯便覺通身清爽了不少。
“皇妹整日在宮中不覺煩悶嗎?”蕭北塵放下茶盞,似是尋常關懷般問了句。
隻是他的眸光卻落在了妝台上,一支溫潤的白玉蘭發簪正躺在妝奩中,一旁便是還未合上的話本。
時南絮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隨手擱置的話本,笑道:“大皇兄平日裡都會送些話本和畫冊過來,翻閱著倒也不覺得悶了。”
“這般有趣嗎?”蕭北塵似是生出了幾分興趣,竟就順手撈過了話本翻看起來。
在看清話本的字跡和繡像畫時,蕭北塵的眸光微凝,捏著書脊的手指也頓住了。
繡像畫赫然是一對夫妻新婚耳鬢廝磨,纏繞如樹根盤縈的場麵。
原來安柔平日裡看的,便是這些,著實是有趣得很。
他唇角微揚起了個不甚明顯的弧度,像是不自覺地念出口一般,低沉清冽的嗓音動聽悅耳。
“玉杵碾碎花中芯,瓊露滴濕........”
話音陡然止住,蕭北塵似乎這才發覺這話本內容的不對,不再念出聲,清沉的眸光投向時南絮,似乎是不太認可她看這種有損風化的話本子。
反倒是時南絮,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她上一世看了那麼多小說,這種小說自然也是看過的。但是!有誰能這般凜然正氣地念出口啊!太可怕了!
簡直是破廉恥!
嚇得她是耳垂如珊瑚珠子一般,紅得幾乎要滴血,險些打翻了手中的茶盞,起身伸手就要去奪蕭北塵手中執著的話本。
“皇兄!莫要再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