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沒有安全感,不相信她愛他。是的,他從不相信。——那個名叫“韓依然”的少年,從不相信她很愛他,即使他也很愛她。
其實從一開始他們就預料到了會有分開的結局,甚至明了對方也許是自己此生難解的死結,但是仍是那麼固執地選擇了在一起。即使隻有那麼一段時間。
最後的最後,是她再也無法承受那份不安,是她親自提出了分手這個結局。那個少年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白皙到幾近蒼白的臉龐上卻隱隱泛起哀傷。但是,他終究沒有反對她。隻因,他太在乎她。
太在乎,太在乎。
在分手時,他送了她一朵桔梗花。那是他摯愛的花朵,淡淡的紫色唯美卻哀傷得過分,柔弱的花瓣卻無力得倔強。一如他的笑顏,哀傷而倔強得過分。
她一直都知道,桔梗花的花語,是不變的愛。
亦是,無望的愛。
就算他們的確相愛,就算已經明確對方的心意,但是,最後的最後,他們還是接受了分開的理由。即使這種理由,太過幼稚。隻是因為不安,就該放手嗎?
她愛了,但她又不敢愛了。所以她放手了。
他愛了,但他又不信愛了。所以他放手了。
她與他,更是如此。
她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她不敢再愛。
她怕,什麼都沒有留下。
她更怕,什麼都不會留下。
即使,從此她心裡再也無法抹去那一抹上善若水又溫潤如玉的身影。
即使,從此她一直是孤身一人。
本該如此的。
她所有值得銘記的記憶中,本該隻有那麼一個上善若水的少年的。那個少年或淡然一笑,或怔怔回首,又或是黯然神傷,他所有的神采、所有的情緒仿佛隻為了她一人而流露,甚至他來到這個世上隻是為了她。
而仿佛僅僅是仿佛。
這個世上最了解她的是他,最不了解她的也是他。他的確了解她,但他忘了,能左右人的意誌的事物太多。他以為她不會改變。
他們都知道活在這個世上,誰都身不由己。可是,有些時候,即使再如何清楚,再如何明白,仍舊是不由自主地掙紮。他們都以為放手就是解脫,放手就能給對方自由。如果放手了,對誰都好,便不再會牽掛,不再會掙紮。
他們都這樣認為,卻不想,這一放手,便是天人永隔,此生再難相見。
他活在沒有她的世界,獨自一人承受著孤寂與傷痛;她仰望著不一樣的天空,孤身一人懷念著和他的所有。這十年來,不止一次,徹夜難眠。這個世界沒有通宵的燈火,一入夜,隻剩死寂與沉重得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不敢太晚入眠,一是怕夜歸雨看出些什麼,擔憂她;二是更深的絕望。若是陰陽相隔,或許不會有半分怨言,偏偏她與他都活著,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斷然再無相見的可能。若說不怨,那便是天大的笑話。隻是這怨恨都已被無情的歲月磨得扭曲,開始淡去了。甚至連那個人的容顏都慢慢模糊,伸手想要抓住,卻隻能怔怔望著空蕩蕩的手心。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一開始就沒有遇見你。或許,這才是最好的開始。”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到最後都沒有遇見我。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終究是如果。終究沒有如果。”
本該如此的。
如果沒有另外一個孤傲狂妄的少年,沒有那一幕痛徹心扉的景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