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歸雲呆怔許久,待醒悟之後,隻能搖首苦笑。繼承了那個名號、那份天資、那雙血眸,所以連這種孤傲、這些肆意、這抹淩厲都如此相似嗎?隻是,能夠使那翱翔九天的鳳凰流露出鮮有的真實的那個人,也不曾改變嗎?
紅塵萬丈儘繚亂,有多少我們所不知的時空中,會與那個對的人擦肩而過,又或攜手百年?此為死結,或許無解。
“這位公子,請跟我們來。”目送自家家主離去之後,徽音疏遠而不失禮節地頷首,向那少年一笑,“熱水已經備好,隻是此行未多帶衣物,委屈公子穿我們的衣服了。這次隨行的唯有我們兩個男子,還請公子見諒。”
少年淡淡掃了徽音一眼,依舊麵無表情。見他這樣,徽音、徽容也不惱,邊說著,邊引他前行,“依照家主的意思,公子您沐浴更衣後隻需好好歇著即可,夜家軍營不比他處,公子當謹言慎行,若是一不小心受了什麼傷就不好了。”腳步頓住,已至帳外。
少年一怔,抬眸望去,兩人神情恬淡,目光悠遠,全然不似外表般柔弱。而後,微微垂眸,唇畔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不勞費心,不過受傷小事,要命一條,非生即死,這般而已。”語調似譏似諷,少年波瀾不驚,藍紫雙眸隻是漠然與諷意,“倒是兩位,大周以北素有一教名曰‘葬魂’,教中人所練之術與兩位有不少相似之處。‘葬魂索魄’,如此有損陰德之事,兩位更應關心自己的傷勢吧?”又是揚唇一笑,他將兩人慘白的臉色收入眸底,“修羅迷魂本出‘葬魂’,這一次也算是物歸原主,不枉我剛從總教歸來了。赫連教主可是在黃泉地府等著兩位呢?”
隻聽“唰”地一聲,眼前寒光一閃,脖頸頓覺一陣涼意,少年但笑不語,任由兩人死死盯著自己,那目光似乎要將他生生釘穿在地。
“你到底是誰?”徽音遲疑片刻,開口道,“赫連教主她……怎麼樣了?”
少年抿唇,“死了。總教、分教上下百餘人,全都喪生,無一例外。”
“什、什麼?!教主她……”震驚之下,徽音握著劍的手不由一鬆。
少年微眯雙眸,反手一劈,堪堪接住被自己打落的長劍,劍尖抵喉,“是啊,你們是總教最初也是最後的……餘孽了。”語調喃喃而又意味深長,他話鋒一轉,冷冷看向徽容,“收起你的斷魂索,否則他當場斃命。”
而徽容並不理會他,隻是狀若瘋癲地重複著,“赫連教主……教主……”刹那,他眸光一閃,淒厲大喝,手中光芒直直劈向少年,全然不顧徽音的安危,“不可能,你還我教主!”
少年反身一躲,卻使徽音逃脫而去。徽音一同與徽容攻擊少年,口中不斷追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我們?赫連教主真的死了麼?”
少年一頓,舉劍擋住兩人的攻擊,勾起嘲諷的弧度,“我是誰?長老們還真是看的嚴啊,連赫連教主的兩位神使都不知道我麼?嗬,‘九重碧落枯白蓮’你們總該聽過吧?”
徽容瘋狀不改,徽音臉色頓變,“你是‘縛魂’者!長老和教主絕不會如此輕易地讓你出來,而你又說總教全滅,難道……”話音未落,藍光大盛,在兩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冰冷的長劍貫穿身體,鮮血噴薄而出。殘留在腦中最後的景象,是少年冷血無情的神色,以及身後若隱若現的金色魂魄。
“教主,‘縛魂’……成功了……”語音斷斷續續,終究停了下來,再無聲響。
良久,少年聽見自己倦怠的歎息,回首轉身,藍紫雙眸瞬間睜大。目光所及之處,一抹白衣素麗無雙,那雙血眸淡淡地望向自己,卻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