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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山距永安國國都永安縣隻有兩三日路程,謝嵐山所部皆是精騎,不過第二日晚些時候便已入了夢山山道。
按著原先的計劃,謝嵐山親率兩千精兵從夢山小道穿過,之後借道安平國從側翼圍攻允昌城,也便是斷了他們唯一可能後撤的路。
四圍一片寂靜,隻有馬蹄的聲響回蕩在山道之中。
“將軍。”忽然一騎從前而來,謝嵐山等一並勒馬,卻見是為前鋒的韓佳。
“如何?”
“前方再進便入夢山小道,並無異常。”韓佳道,“但末將還是以為,原地紮營,待天亮再過為好。
“而若等天亮,恐怕會與馮將軍部錯開,若允昌守鄭亭那個家夥未打先溜,又怕誤了戰機。”
“戰機倒不會誤,以鄭亭的性子,不到實在打不過被人抬走,他還沒有未打先退的自知之明。隻是,”謝嵐山似是若有所思地敲著馬鞭,“隻是諸位將軍不覺得,此次出征,過於順利了點麼?”
“正是。”回話的是謝嵐山的裨將潘悅,“以前那些諸侯們哪個不是陽奉陰違,四處給我們添堵。我看,這個永安國君周什麼來著,也不過隻會耍耍小孩子脾氣,成不了什麼大事。”
“是啊。”謝嵐山淡淡回答道。
“永安國的兵力不過爾爾,就算占了點地利,又能把我們如何?”
“不。”謝嵐山環顧四周,“彆忘了,從長冶郡到平城,我們從未與永安國的主力交鋒。”
夜風從山間呼嘯著吹過,帶著旗幟的獵獵聲。
“永安國地處偏僻,土地不算肥沃,也不貧瘠。十年未逢大災,君臣性儉,民生安居。光以國都至平城一帶農耕看來,糧足草豐。若說這麼好的條件,養不出幾萬精兵,諸位將軍可信?”
謝嵐山看著遠方,夜色中的夢山如一個巨大的剪影,安靜地龐據在前方。
“永安國與安平國雖隻隔著一座夢山,山道崎嶇,兩國若結盟,兵力調配上會有諸多不便。更何況安平國君,算來還是陛下的姻親。但如今我們兵分三路,兩千人馬從夢山小路借道安平國,這便是永安國君臣,最後一次機會。
“隻怕,此次永安國將傾全國之力,誓要給我們重重一擊,就算不能讓我們全軍儘沒,也要大傷元氣。”
身後馬蹄輕響,“謝將軍觀察入微,分析徹理。”
謝嵐山勒轉馬頭,“嵐山同樣要謝過許將軍。”
許仲傑一笑,不予置否。
“謝將軍,莫非安平國君也會一並在山道上埋伏兵?”
“這個計劃安平國君任安隻怕也有份,隻要在入安平境內之前,用亂石火箭封死山道。進不能進,退不能退。任安他們,隻要袖手旁觀即可。”
坐騎不耐地打轉,謝嵐山再勒轉馬頭,回望夜色掩映之下的來路。
“既然來了,那也彆辜負人家的一番好意。”謝嵐山回視眾將,“傳我號令,明火執仗,過夢山道。”
4
夢山延綿百裡,山勢陡峭,但仍有小道可以通行。而除卻一段山道必須下馬牽行,餘他的路大多蜿蜒於峭壁之間,寬度也容得縱馬而過。更重要的是,此路是從永安國入安平國的捷徑,隻要過了夢山小道,之後入了安平國便是一馬平川。
平日也有山農采藥於此,但因為路途複雜,若無熟悉路途的向導指路,往往難以找尋到近道。而安平國也早有準備,一是與隔山的永安國結盟,另一則是在夢山道入安平的山道口設下關卡。由於山勢險要,大軍難以入內,易守難攻,倒也毋須多少兵力。
冷風吹過山澗,林中的葉片隨著風微微作響,卻顯得越發安靜。
從山道兩側的崖壁上往下看去,有一條小路在密林中蜿蜒而去。此處已經是夢山小道的末端,過了這兒再轉過一個山彎便是安平國的下馬關。
樹影搖曳,在樹影之下,則是一排排透著冷光的箭頭。
侯嘉也伏在樹叢中,靜靜看著這一切。忽然有小校來報:“前方已見火光,謝嵐山部已經進入山道。”
“多少人?”
“入山道的已有近千,餘部尚在山外。”
“先生。”說話的是同行的永安國主將虞溥,“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不急。”侯嘉道,“謝嵐山部此次有三千精兵,要一舉除去,得小心謹慎才是。”
遠處已有火光沿著小道而來,侯嘉道,“先放一半人馬過去,待他全部人馬都進了夢山道,再行伏擊。下落石,分隔成兩部,各個擊破。”
說話間山道下已有兵馬經過,火光中隱隱可見前方的旗幟上暗黑色的謝字。
從山壁上往下看去,一道蜿蜒的火光在山道中一直延伸到遠方,其中隱約隻有馬蹄踏過山道的聲響,卻不聞人聲與馬嘶。
“謝嵐山治軍如此。”侯嘉不禁暗讚。
正想著,又有小校來報所有人馬都已入夢山小道。侯嘉猛一揮手,身後一道火箭射向空中。
同時,沿著山壁兩道立起無數強弩,箭伴著落石如雨點般朝下射去。
霎時間由於中段山道被落石阻隔,原本沿著山道前行的隊伍被打斷,分彆向前後快速撤去。但是永安國的強弩手占了地利,亂箭鋪天蓋地,一時間隻聞戰馬嘶鳴,火光四晃。
許久箭雨稍弱,也不再聞聲響,往下看去隻有零落的火光還在地上。
“先生,這……”虞溥似有疑慮,忽然有探哨飛奔而來:“先生,下麵,隻有馬,沒有人!”
“什麼?”侯嘉話音未落,又見一小校跌跌撞撞而來,“先生,前鋒,三百人,衝過下馬關了!”
侯嘉一愣,幾乎是不能相信,半響才晃過神來,囔囔自語,“敗局已定,敗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