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傾囊相授，公主之技該不止於此，”

還好佐為擺出一副慈母相，將另一塊鮫綃巾遞與她，說道：“圍棋乃是樂事，你不用想太多。與人對弈無需技藝，隻要有心。”

我實在怕清牧再糾纏此類的話題以免自己又被棋子砸得一頭包，於是趕忙拾起身旁擱在榻上帖子插話進去：

“清牧，太子殿叫你帶這張帖子來做什麼啊？”

“兄長前日收了個門客，似乎為這件事甚是歡喜，決定明日在冷泉殿擺開筵席，宴請藤原家諸位表兄弟，應該是要托他們照拂的。”

她跟我說話的時候神情立即變得不再恭順，果然是在佐為府上時間待得一長就容易逾越禮製。

不過對於冷泉太子這般做法我是更加疑惑，尋常王公貴族收進能人異士，多半不會大肆宣揚。

因此譏誚笑道：“怎麼收個門客跟討老婆似的，還要擺場酒席？你兄長行事果然不按常規．．．．．．”

“光華。”佐為淡淡出聲，卻也不對清牧解釋我的逾越言論，估計心裡麵也十分同意我的說法。自從上次什麼家宴我被他激得倒在冷泉殿裡，佐為對他就再無好感，雖然也不全是冷泉崽子的過錯。

清牧對我的話反應不大，臉上連一絲不滿的神情也無，跟我解釋道：“那人似乎是兄長的同門師弟，陰陽五行之術比他還略勝一籌。據說因為待人謙和有禮，技藝高超，長相又俊美，在北國已經人儘皆知。最近北國戰事又起，朝廷將他納入麾下應該是作震懾之用的。”

“哦？”我一時來了興趣，“長相俊美？”

清牧說到這裡，俏臉一紅，接道：“當真是少年如畫，不見風景。”

我聽後，瞥了一眼照樣聽得漫不經心的佐為，調笑問道，“言下之意是清牧已經見過人了，容貌可有我家為大半分？”

下一刻便挨了一記爆栗。

佐為收回手，唇邊已有一絲笑意，他轉過頭對清牧說：“光華不懂事也不是一兩天，清牧不用放在心上。”

又正色跟我說：“有你公子光華在，世間少年任憑經受美言再多，都是虛名。隻是你這樣胡來，連小你一歲的清牧都比你懂事，不然我改天找聖上求個公主來，替你配成一家，看能不能成長分毫。”

佐為說話也太不知分寸，當世間皇帝就一個寶貝女兒，此刻坐在藤原佐為的府邸。

妖孽打的什麼主意，是人一聽便知。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看著對麵坐著的清牧，她果然鎮定，臉都沒紅一下。

煞有介事地咳嗽一兩聲，才開口罵道：“臭佐為你不要悔人家名節，清牧日後還要找個好婆家。”

佐為不睬我，直接問清牧：“清牧果真在乎？”

“清牧若在乎，又如何僭越禮製以先生為師？如何不掩麵龐出入宮闈，如何到如今年歲也未婚配？”一直恭順而有禮的公主殿此刻卻淡淡笑著，說出來的話字字犀利無比，“打破禮製從師先生，不是因為先生有天人之姿，更不是因先生的顯赫世家，而是清牧欽佩先生身處當世卻不隨波逐流，灑脫逍遙，並不將世俗之事放於眼中，如今先生發此問，倒叫清牧好生失望。”

我有些微怔地看著她。

她這一番話表麵上是對佐為抱怨，實則是在嘲笑我怕世俗風言風語。

平日裡看上去像是天真又頭腦簡單，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不想今天卻被她說得半個字也回不了。

隻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清牧不必動怒，佐為身為你先生，說這番話不過出自對你關心而已。還是我陪清牧下一局棋，看看最近可有長進？”

她聽後居然又馬上笑逐顏開，抓起一把棋子扣在棋盤上，說道：“光華可不要讓我，猜子吧。”

“......”你是早有預謀的吧。

晚間吃飯的時候，佐為看著我不停微微笑，迷得我連飯也吃不下去，不禁放下碗筷，抱怨道：

“即是我今天勝了清牧，你也不用高興成這樣吧？我雖然是你弟子，但清牧也受你親傳啊。”

佐為搖頭：“我隻是感歎，光華果然長大了。”

我頓時覺得莫名其妙，真正沒了食欲，對他說了句“明日進宮早回”，就起身往自己的，咳，惟光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