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過神來,坐在床沿集中精力思考著其中蹊蹺,卻在下一刻突然頓悟過來,一時居然激動得跳起來。
——他那樣的反應,自然是不希望有人去看他的臉。
難道......
他臉上在敷麵膜?
冷泉殿走了以後,我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終於發現床的對麵牆角端正擱著的棋桌,於是一把拖出來用它下五子棋。
難得能夠在口舌之爭中小勝冷泉崽子一回,因此即使是此刻隻能自己對戰自己下子,我也還是身心都不亦樂乎的。
一邊哼著小調放鬆心情一邊想著怎麼樣打敗自己的時候,一個模樣乖巧機靈的小丫頭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低頭恭順一禮後卻不再發聲,站到一邊安靜等著我下完一局。
“有事麼?”我抬眼瞥了她一眼,手下卻不停,又一粒黑子“啪”地落在棋盤上撞出清脆的聲音,又是自己輸給了自己......
“主人請公子移步主屋,午膳已經擺好了。”小丫頭的話剛落音,整個人便像被拔下塞子的氣球,“嗖”地一聲縮小變扁,不過三秒,居然成了一片紙人飄到地板上。
即使在另個時代從電視裡麵對這種靈異事件看得再多,這一刻的原版的影像呈現在眼前,我還是很丟臉地驚詫了幾秒。
再晃神過來時,便開始由衷鄙夷這種大變活人的操縱者愛現的思想......
起身拾起那片不斷往外冒出怨氣的小紙人,然後踏門而去。
誰知道才剛走了沒幾步,長廊那頭突然現出一個人影,貌似也是丫頭裝束。
我被她嚇得倒退幾步,卻一把被她抓住了手腕。
盯著她細看了很久,終於發現——這不就是剛剛的那個小丫頭麼?
然後再低頭看了看自己夾著紙人的腰間,小紙人已經不知去向。
她掩住嘴笑了笑,完全沒有掩飾她的幸災樂禍的意思,見我快要掙脫她抓著的手腕才及時開口說:“我家主人囑咐過,公子或許聰慧過人,但卻未必能在府中明辨方向——請隨我來吧。”
然後帶著我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冷泉殿作為一國的太子,日子過得也不是很奢靡。
這一處的庭院占地麵積似乎也不太大,僅僅是佐為府中的十之二一,修飾卻是用的我在現代最喜歡的池庭。
以假山裝點成小島,沿軸線排列在長方形池子的左右側,點成“心”字的形狀。長廊橫跨淺池水麵,人走在廊道中時,水波受了震動一圈一圈蕩漾開去,蘊開了隨風飄落到水麵的秋葉。
遠處的園角的上風處,依稀見到幾株倚牆種下的櫻花樹。春天花開正盛的時節,必定可以看到花瓣飄滿庭園的景況。
——隻是沒有想到,冷泉崽子那副大叔皮囊喜好也會這樣風雅......
正自這樣想著,拐角又忽而冒出來一個人,我一個不留神,差點撞在他身上。
抬頭瞟了那人一眼,尋思會不會等我走過去後他又跟我說“主人早知公子不識路,卻沒有想到公子居然不折不扣是個路癡”,然後又帶著我往相反的方向回走......
於是狐疑地向前麵領路的丫頭望過去,才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又回複了原本的麵貌縮成一片小紙人,癱在了地上。
萬般無奈地再一次俯身把它拾起來,剛抬頭就對上一雙犀利的眼睛。
——斜倚在廊柱旁的未知生物居然是個公的。他一步上前靠過來,神色頗曖昧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後輕笑道:
“裡衣和外袍居然都還是昨日的未曾換過——他還真忍得住不下手......”
我還沒反應過來,隻是覺得這身形有些熟悉,下一刻便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又來?冷泉崽子府上的人怎麼都喜歡玩這招......
“喂,放手!”我反扣左手從袖中撚出一根針劃過去,在對方手指觸到我脈門之前將他隔開。
“本事不大,膽子倒不小。”那個人嗤笑一聲,然後忽然上前朝我跨過來,手下不停,飛快結出一個手印。
一股大力突然把我扯得向後倒退幾步,接著一襲白衣攔在我身前,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抬手便不急不緩擋回對麵的人結出的手印。
“師兄。”冷泉太子將我護在身後,開口淡淡叫道。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卻看見對麵的那張暴躁大叔臉稍稍變了神色。
少頃,他又回身對我說:“光華公子若無大礙,就先去主屋吧。”
不容我回絕,就被他推往長廊儘頭的方向。
我回頭看了看對峙著的兩人,本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心態,還是乖乖向另一頭邁開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