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我洗漱沐浴完畢,急忙衝回房把門鎖了。
恩,四處檢查了下門窗,心裡安定下來。房間很暖,於是脫了外衣撲上床。
被子還沒打點好,窗欞上就傳來一陣“撲騰撲騰”的拍打聲,我有些疑心,問誰,叫得比較大聲。
——該總不會從窗邊鑽進來吧……
直到窗外傳來幾句不間斷的“咕咕”聲,我才安下心來,重又披上外衣忙衝過去把窗子打開,然後一隻烏雕撞進來。
比起上次見它的時候又瘦多了,渾身黑羽還是光澤可見,眼神淩厲了不少,尾羽好像被打濕了點。
它進來還是叫個不停,伸長脖子好像要啄我。前車之鑒,趕忙從櫃子裡翻出儲藏幾天的肉乾丟過去,桌上還是熱茶,連茶壺端到它麵前給它啜飲。
——這個鳥祖宗,除了它主人,誰都敢欺負,又偏偏養了一對好爪子。
我趁它吃肉喝茶的功夫,趴到地上伸一隻手去探它的右腳,結果被它毫不留情一翅膀拍開,於是不敢妄動o(╯□╰)o。
等它吃飽喝足後,才撲騰一下飛上桌子,象征性地伸過右爪來,頭往我這邊偏了偏,模樣甚是神氣。
我起身過去把它右腳上用紅繩綁著的一小段牛皮解下來,卷開之後裡麵包著一張紙條,條上密密麻麻寫了幾行字,我從左至右看過去,越看心裡縮得越緊。
寒夜靜謐,隻剩下桌上這隻鳥不時啼叫三兩聲,我反複把上麵的話讀了幾遍,醒過神來的時候它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好像有些不解,我又想起很久之前問過塔矢,萬一有一天我不告而彆,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怎麼辦。
他當時是說,如果真有那麼不可挽回的一天,他也還是會照著自己的軌跡生活下去。天下之大,哪能說誰離了誰不能活呢。
隻是,結果他依然跟隨了一道來,他的軌跡全部被打斷,他的父母、他的圍棋、他的生活,全部為我拋之腦後,棄之不顧……
我從書案上拿過筆,在紙條背麵寫上“文曲宮塔矢亮”幾個字,然後照原樣卷好,重新綁在鴿子腿上。
“辛苦你,烏啼。”我拍拍它頭,結果被它一把撇開。
它垂頭啄了啄項邊的一圈毛,然後撲騰幾下翅膀,展翅飛出去,下一秒便消失在夜色裡。
關好窗坐回桌旁發呆,腦子裡還有些空白,回複不過來。
冬日裡本該是雪落無聲,但因為今夜雪大,落在窗縫上發出簌簌的聲音。風也開始大了起來,自屋外呼嘯而過。
我忽然想起了千年之後和塔矢的那座小宅,明確關係之後他跟我相繼找了借口去到中國。蝸居的宅院外有成片的楓林,深秋的時候葉落紛揚,冬季雪穿楓林。天黑下去的時候,經常是擺了一張棋桌,安靜地執子對弈,有時候屋外會有大雨,塔矢會起身去煮熱咖啡和宵夜小點,廚房的香味一直飄到棋室來……
那時候覺得,這輩子也從未有過那樣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