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逢變1 進藤光,我戰勝歸來後……(1 / 2)

迷迷蒙蒙的夜色中,身旁一直有人不知分寸地打擾睡眠,糾纏不已。我沒力氣睜眼,全身上下也隻有感覺器官靈敏。耳鬢廝磨之間,膚觸之處皆有痛感,繾綣深吻下,疼痛的感覺越來越深刻,身體熱得像是要燒起來。

終於驚醒過來的時候,眼前還是黑漆漆一片,我看不分明,隻是仿然有雙清亮的眸子緊盯著我。還來不及說半個字,塔矢的聲音就浮在我耳邊。

他說,進藤光,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離開我。

怒氣和冷意並存的聲音回響在我耳邊,還未回過神來,壓在我上麵的人就瞬間俯下身來,一口咬住我的肩膀,牙齒深深嵌進去,誇張點,都能聽到自己血管流動的聲響……

——這一次是真的轉醒了。

我抬身趴在床邊,冷汗出了一身。周圍還是冷寂的空氣,頓了頓,又縮回被子裡,抬眼木然地盯著床頂。

那個人這一次的鴨梨,真的是砸大了。我尚在青春年少期,居然每晚夢見被個男人……正鬱悶,門縫處透進來微弱的燈光,再一會,是看房的小丫頭輕輕叩門的聲音:

“公子,五更了——”

我應了一聲,穿戴洗漱好,又套了厚厚的皮裘在身上,還往懷裡揣了個手爐,然後推開門。

外麵的天色剛剛蒙蒙亮,我打了個哈欠,點頭示意讓她掌燈帶我往佐為那邊屋裡走。

冬日的清晨總是會讓人以為是夜間,月光自然是無,黎明之前的天際就算是有一絲光,也像是被一層霧氣罩著難以透出來。

因為朝中與北國正式開了戰,冷泉殿好像是清點了國庫,結果發現空虛厲害,於是發話說要開源節流。開源倒是無所謂,節流反映出來的實施效果就落到了京都中大小戶人家。

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減少一切開支,加征賦稅。

藤原府上如今一過五更都不允許點燈了。漆黑的長廊間,女侍手中提著的燈籠成了微弱光源,有也等於無,更驅不跑寒冷。

那時初中學古代人文曆史之類,老師大抵要發出聲感慨,多是“某某時代古人多麼聰慧敏捷之類”,如今看來,還是扯淡。用這種禁止明火的方法節約能源,一般人家還好,像藤原府地這種大戶,走廊裡明燈是少了,家仆手中揣著的燈籠不知道又要多多少。這樣一比,恐怖還不如掌燈來得省油。

暗暗撇了撇嘴,誰料小丫頭像剛打過雞血一般,衝得甚快,我跟在她後麵一邊趕,忍著寒顫,一邊問道:

“昨夜佐為睡得怎樣?”

“安可。”她回道,終於走慢了一點,又加上一句,“大人半個時辰前剛醒。”

“怎麼才來叫我?”我聽到後,心裡歡喜不已,又很急切,居然衝得比小丫頭還快了些。她在我身旁,步子邁得更急,一麵答:“大人不讓,說公子看護他這麼多天,應該是累壞了。”

“他拖著病,我睡也不安穩。”

何況還有夢魘……

眼看前麵就是佐為睡的屋子,我一路跑過去,還沒來得及推門,另一邊長廊拐角一個挺拔身影聽到聲音後回身來看。目光迎過去,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早知道該遲點來才好。

——佐為他二哥剛要走,看到我又倒回來,波瀾不驚道:“原來是光華。”

我硬著頭皮,隻好躬了躬身,做足禮數:“見過藤原大人。”

我客套地拘身,他客套地扶一把,說:“倒是……數月沒見光華了。”

藤原家的個個,真是寒暄一把都有讓人岔氣的本事。我微垂著頭,將身影默默隱在暗處,想了半天。這話還真不知道怎麼答。

他見我窘在原地,自己倒笑了,半晌,又耐著性子扯出些話來:“聽聞光華醫術了得,受殿下垂愛,我們可是等了足足四個月辰,才把光華盼回來。”

我被他那句[我們]雷得嘴角抽搐,腦海中不明原因地閃現藤原家幾個兒子加老子一邊圍著爐子吃肉一邊感歎自家牽出去的狗什麼時候能收得回來的詭異情景……

咳了一聲,又咳了一聲,終於覺得不能當麵這麼矯情到底,於是還是彬彬有禮地回了:“光華深知醫術淺薄,此番受太子所托,在情在理也無法推卻,隻是身在太子府邸,還是分外想念歸家。”

——事實上,和當官的混,不能矯情,那就隻有裝B了。

藤原實為沉默了,抬起袖子稍微遮了遮腮幫子,估計著是沒料到由於缺乏經驗我一裝就過頭,徹底讓他酸到了牙。

他默默地說:“小弟知道後,必定大感欣慰。為兄還有要事,先告辭了。”

我一聽,立即點頭送客,將他晾在一邊推門進了屋。

屋裡燒了地龍,頓時感到周身溫暖不少,裘衣可以脫下來擱在門邊,然後徑直往裡走。

床頭居然點了盞小油燈,照得整個內室呈出橘色的暖光來。佐為半臥在床,中衣外麵就披了一件薄衫,臉色在燭光印襯下還算有點血色,他看到我來,微微一笑,道:“阿光今日起得倒早。”

今日。

我十天前剛回府的時候,他正是高燒,請了一票大夫也不見好,人已經暈得誰都不認識。一彆四月,他卻像沒事人一樣隨意招呼。

我倒有些不習慣了。

再一看去才發覺他床邊坐了人,也回身看過了來。

我登時一驚,眼前一黑,背後嗖得一涼,再次乖乖躬身行禮:“光華見過藤原關白大人。”

藤原家近日真是越發地重口味,三兄弟聚個會都挑了這種時辰……

佐為他大哥正經許多,跟我點個頭,然後回頭對佐為說:“父親的意思,我帶到了,你仔細考慮下著——歲數也不小了。”

佐為沒點頭,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藤原關白又說:“我還要上朝,先告辭。你也是的,越大越難管束了。這麼重的寒症染上了,對家裡還欺著瞞著,萬一有個什麼長短,連照應的人也沒有……”

複又看了我一眼,神色頗意味深長。

我怒了。合著還真把我當小狗養了,還[連照應的人也沒有]……

佐為他二哥我見了頭疼,這家夥卻讓人胃疼。

佐為平時跟他還算親厚,這一次卻什麼話都沒說,他哥又掃了我們一眼,臨出門前忽然說道:“此次北國戰事,恐怕過不了幾日藤原家還是要遣人出戰。”我心裡一咯噔,他果然接下去說:“冷泉太子經受平泉一役,戰敗被困山麓峽穀,進退不得;西國橘姓一族已經有所動作,北國除卻源晴雅那一支,也另有幾批黨徒掀竿而起。朝中若再無對策,隻怕平安京也要危在旦夕。”

我瞥了一眼佐為,他臉色又蒼白了幾分。我卻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比他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