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逢變4 偌大天地,總會有那麼……(1 / 2)

正處於我人生的第一次失眠間,窗邊卻居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警醒地一下從床上彈起來,夜空裡雲層厚重,月光難得一見,可是,也仍舊還能清楚地察看到房間靠窗的外麵院中,有個黑影正趴在鐵欄杆處,正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喚著:

“光華……光華……”

我一聽這個聲音,馬上如同寒冷深夜有人捧了一杯溫熱香茶在手,感激不儘。急忙頭縮回被子,然後在被子裡麵從床的這頭鑽到那頭,裹著棉被滾到床腳靠近窗子的地方。

“……清牧……”我激動不已,團在床上的被中恨不得打幾個滾出來。

烏啼把書信送去的時候,我便料到她會想方設法過來,但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

她反應倒很淡定,隻是不停地低聲叫:“光華……”

我覺得有些異樣,兩指並住從鐵欄杆伸出去,依稀觸了觸她的眼睛的上眼皮。

嘖嘖,光用手的觸感就能察覺出那一塊都腫的跟桃子一樣。

“你哭什麼呢,淚包一個;又沒誰怪你。”話是這樣說,我卻思量著要去床邊給她找塊手帕,以她那性子,估計現在臉上又淌著淚痕了。

清牧卻一把叫住我,疑惑道:“你說什麼呢,光華?”

我剛要細細勸導搞個心理修複指導什麼的,她又說:“我昨天睡在房中,一個不慎讓蟲子給咬了一下,早上起來的時候左眼皮腫得比核桃還大呢……”

“……”我真是徹底地被這女人給搞無語了,不由得默默膜拜一下她大腦稀奇古怪的構造。

清牧還一臉天真地問:“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沒什麼= = ”死活不能在她麵前丟了麵子,然後終於記起自己盼她此行的最主要的目的,於是問:“清牧,叫你照我的意思修書一封,弄好了麼?”

她點點頭,道:“收到信後的半個時辰內就寫好了,你跟源晴雅還算有些交情,我措詞極力懇切了,他雖然困住了塔矢大人,但看在救命恩人的薄麵上,相信他也不得不妥協一些。”

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清牧又繼續說:

“還有,最近母後看我看得緊,我也沒法跑出去給藤原大人口信;聽說他最近一些日子一天過來三趟,要找母後要人。可惜無功而返,我當時被困在自己殿中,也沒法通知……

“不過我聽小丫頭說,今日早朝時母後代政,已將藤原實為大人派往北國作和使。”

我一愣,老女人手腳到快,藤原家的二公子此次打著主和的旗號跑到前線,實際上絕對是要弄出些事故,激怒源晴雅,然後逼得北國叛軍士氣更甚,最後殺掉塔矢,一鼓作氣滅掉冷泉殿才是。

這樣一來,京都中的士族門閥為各自的小利益,都站在了中宮一邊。

可是這幫蠢材卻不了解,被源博雅攻入平安京的結果,實際上比接受冷泉殿上位統治要悲慘得多。

我低下頭想了想,跟清牧說:“這樣吧,你先把書信藏好,找準機會塞到藤原實為要帶給源晴雅的函件內,這邊帶過去的該都是機密要件,藤原實為就是個老鼠膽子,一向不敢多惹事,相信在途中也不會隨便拆看的。”

清牧點頭,眼睛亮了亮,欣喜地說:“是了……明日剛好是這位大人的生辰日,藤原家主好像是要為他設宴送行,到時候我找尋機會便是——另外……先生如若出席,我還能偷偷告訴他你受罪的地方就在這一處……光華,最近一些時日,你先撐著吧。”

我應了聲,又想起什麼,急切說:“我倒沒受多少罪,你記得找個時候給你善良又溫厚的母後提一聲,麻煩多送幾床被子來。這邊屋子裡真是沒點人氣,冷死爺了……”

清牧輕輕笑,道:“你要是有氣,等明日出來後再找我算賬吧。這一次確實是我虧欠你,光華你脾性好。隻是我也沒有料到,母後做事居然用這種法子……”

我又來了勁,在一邊跳躁著問:“誒誒,說起這事,你知道那人是誰麼?他相貌一般,但是易容過的。”

清牧疑惑反問:“光華在說誰?什麼易容相貌的?”

人類八卦的本能此刻在我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我直接說:“就現在跟我在一起的這個人,他受了傷,你母後騙我過來,就是來給他治的。”

清牧更不明白了,說:“母後不是病中嗎?她把你關在此處,就是因為離她的寢殿近,方便隨時診治啊。她對我說,你在這裡想辦法開方子,還說她病好以後,自然會放你出去……怎麼會又出來一個受傷的,光華,你是不是凍糊塗了。”

我呆坐在床上不動了。

清牧的話如同晴天霹靂。照這樣看來,那個心狠手辣的毒女人,肯定沒有打算過再放我出去。

也是,得知了被近衛軍緝查和追捕的逃犯就在皇帝的老婆中宮殿下的寢宮這樣的信息的我,除了滅口,實在沒有第二條讓她安心點的手段了。

清牧的話仿佛帶著魔力,寒意從我心底騰起,就是全身裹在被子裡,都感到一陣一陣刺骨的冷。

之前我確實從未想過,也一直堅信,醫術是救人之法,卻沒料到,因為救了人所以才有被人殺掉的風險。

的確是諷刺了。

我轉念想了一下,對清牧說:“你今天過來找我的事情千萬彆讓任何人發現,記住了?還有我剛剛跟你說的那些話,你也決計不能在你母後麵前提。”

——提了的話,恐怕連你她都不會放過了。

清牧懵懂地點點頭,應聲說好,結果又問我:“對先生也不能說嗎?”

“不準說!”我急忙回道,說了的話,佐為肯定會徑直過來要人,他不會設防,如果知道藤原老太婆偏私了個男人,誰知道會不會出事。我又補充道:“明天你隻要給藤原實為的函件裡偷偷塞信就好了,看到佐為以後,不能提我的事知不知道?你母後她過幾日便會放我出去,你現在跟他說了,他肯定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會過來領走我。到時候,他跟你母後的關係變僵了,你兩邊難做人。”

清牧忒好騙,一聽我這麼說,馬上點頭,說:“那……光華,等你出來以後,我請你吃頓好的吧~你還有什麼事情問麼,我得在守夜的小丫頭發現之前偷偷跑回去……”

我將她叫住,猶豫很久,問:“清牧……那位塔矢大人,你說你先前見過幾次。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塔矢大人?”清牧話語間有些不解,但還是仔細回憶起來,“怎麼說呢……是個美少年,眉清目秀的,待人也禮數周到,上次在宮裡遇見過他,他倚著湖畔,立在那邊,青衫一襲,朝人微微一笑,於是便隻見笑靨,不見風景了……咳,總之,是一位很溫柔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