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眶有些濕了,這個偌大天地,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在你得知可能死亡來臨時,令你無法麵對從容。
我吸了吸鼻子,繼續問:“前些日子大納言的案子你知道麼?好像是這位大人辦的。”
“這個曉得。”清牧又興奮起來,雀躍聲音壓也壓不住,“塔矢亮大人隻花三月的時間,便搜集出來眾多人物證;聽皇兄講,那日在朝上,百官多為大納言辯護,隻有塔矢大人一人站出來,當堂與二十多位文武官員對峙,除了將大納言送到刀口外,更扳倒了另七位奸臣……大納言府上被抄查時,發現的上百名孌童,都被亮大人親自派人送返各自家鄉。京都中的子民,如今都欽佩他到死呢……”
我在一旁安靜地聽著,連自己也沒發覺,嘴角已經揚到會下顎發酸的幅度了,笑容隨著眼角唇邊蕩漾開來,他的確是出手殺掉一些人,可是卻救下更多的人,他在民間受了好評,我現在聽起來,卻倍加歡喜。
我又問道:“我聽說,大納言府中所有人丁一半以上被屠,其餘流放西國,有這回事麼?”
“恩……”清牧講話調子稍微低了點,說:“朝中律法不可違。”
我微微歎息一聲,對清牧搖搖手,說:“誒,我睡覺去了,你也快回去吧。進院子的時候不要走後門,那邊一般都有人,側牆都會有入口,而且多半沒人。”
她眼睛一亮,道:“光華,你真是……偷雞摸狗的什麼都懂啊……”
我一口氣差點嗆住,說:“那種你喜歡做的事情我才不乾,我小時候不聽話,你家先生老喜歡關我禁閉,我又喜歡出府亂跑,一來二去大戶人家的院牆守衛什麼的,早摸清楚了。你母後腦子笨,在這方麵肯定也沒有什麼新招。”
她一怒:“不許說我母後壞話!”
我暗暗一翻白眼,我不僅說她壞話,我還想剁了她燉骨頭湯喝叻。
伸一根指頭出去彈了她一下,說:“還多話,丫頭,等下真要給抓住了。”
她急急忙忙應了一聲,然後叫我注意身體,轉身一深一淺地往回走。
“清牧——”我叫住她,說:“記得千萬不要告訴佐為我在這裡……還有,你回去把寫給源晴雅的信再檢查一下,就說光華懇請他放過他師弟;明天到了藤原實為府上,動手的時候小心點……”
“光華一直囉嗦,但什麼時候至於這麼婆媽了。”清牧在行在遠處,頭也沒回,一麵說,一麵繼續走,不多時便消失在夜色中。
我退回到床頭處,被子一團躺下來窩在床中,冷得瑟瑟發抖。
“看來你腦子裡邊除了醫術,也不是隻剩一灘漿糊。”房間裡一片靜寂,突兀響起來的聲音,差點把人嚇到半死。
我從床上再次彈起來,瞪著鄰側一方,怒道:“你裝睡,偷聽我說話……怪癖這麼多,今天一下還沒被打夠吧。”
“這人說話,真讓人生氣。”
我眉一挑,剛要反駁,卻忽然意識到這次開口說出的話,好像並不是我自以為的那個傷者。
凝神看過去,發現另一張床邊好像坐了一個人,身上披了深色鬥篷,整個人都隴在如墨的夜色裡,鬥篷下麵的半張臉更加無法看得清楚,漆黑一片中,隱約覺得露出的一邊下巴蒼白一片。
他先前坐在那邊不出聲音,我居然就一直沒覺察到。
這下好了,跟清牧說的那些話,被他一字不漏偷聽了去。
正在沉思中,左邊臉突然被甩了個耳光,緊接著,恍若有隻手掐在我頸邊,強勁的力道將我直推到牆側,我頭“咚”地一聲撞上去,頓時整個腦袋暈眩感一陣一陣襲來……
床上倒是有了些動靜,冰山男本來喝下藥,睡得正沉;我是想那下敲得有多重,連他光聽聲音都被吵醒了。
仿佛是有感應,他剛睜開眼,就低聲喊道:“青然……”
音調裡透出來的,是我從未見識過能出現在他身上的弱勢和懇切。
這家夥,感情生活真是一團糟了;不由想起中宮老女人,先前以為她為了情郎謀才害命,咳,很是讓被謀被害的人不齒,如今看來,竟然還隻是個炮灰。
結果某冰山果然隨時開口都有冷死人的效果,他接下來用無比溫和的口氣說:“你住手吧,不能動他……”
效果立竿見影。
那個叫青然的本來已經快鬆手了,一聽到這樣的話以後立馬又恰上來,力道加重了不止一點點。
這次不僅是頭痛,連呼吸口也被製住,我手伸出來在頸邊胡亂抓著,可是什麼東西也沒觸到。
妖術!巫婆!(╰_╯)#
那人看著我這邊方向,像是在細細打量著,口中的話卻是對著冰山男的:“憑什麼你做主,你說不殺就不殺了,難道你叫我連他一並救了,我還要多稍個累贅走?這邊的中宮殿下,西國的浮玉小公主,如今居然連男人也瞧上了,你口味真是越換越快。”
我一聽這話,就估計著冰山男要變臉了,果然,他沉下聲,道:“閉嘴,他是塔矢師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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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居然靈起來了?
對方一抽手,我鬆了口氣,卻見他居然欺身上前來,垂著頭淡淡打量著。
正是深夜,也不知道這隻妖怪長的什麼眼珠子,也能看清?
半晌,聽他說:“咦,原來亮師弟喜好這樣的。”
又噎了一下,意思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嗎--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鬥篷男人瞬間撲上來,揚手一揮,我人就軟軟地往一邊倒下去……
誒,居然親身體驗到江湖傳說中的三寶之一——
迷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