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姘頭是什麼……
我突然不可遏製地想到了塔矢那張冠玉一般的撲克臉配上茶苑媽媽桑的笑臉與妝容。
那扯扯嘴角就能噗嗤噗嗤往下掉粉的濃妝呐……那樣的塔矢,一瞬間令人滿腦袋黑線地在風中淩亂了。
“哼,交鋒什麼?他們兩邊聯手,欺負我們大人欺負得不知道多開心……我家大人說了,北國的源晴雅鬨事,帝都的冷泉太子出馬平定,這樣才叫做戲……就是為了打壓藤原家。公子,打壓藤原家的也就罷了,如今調兵來欺負我們老爺算什麼回事?塔矢亮說要移平平大人的府邸——哼,也怪大人倒黴,誰要他一不小心認識了你呢?!”
小廝一麵說得憤憤,一麵回轉頭瞪瞪我,牽著韁繩前行的腳步也不知不覺放慢了很多。
我卻沒有功夫理這些。
塔矢接二連三丟過來的驚喜實在是太多了。這樣多心計的他,這樣會下套的他,跟我記憶裡麵的那個連簡單對弈都會坦率到底的少年,印象中如同這天邊的飄絮一般,忽然就相去甚遠。
笙歌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光華公子,並非是小人多嘴……世間可人的女子那般多,你何必又非要爬到太子師弟的床上,令自己遭人詬病呢?”
我麵色又是一變,身子在馬背上一歪,問:“這些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他譏諷一笑,目光越來越鄙夷,擺擺手,道:“還用打聽?現在北國的將領士兵、尋常百姓,誰不知道堂堂藤原府的光華公子,如今搭上太子派係的重臣,委身於人,做了兔兒爺?”
我腦子裡轟得炸開來,懵了半晌,才猶猶豫豫地問:“笙歌啊……那個啥,兔兒爺是什麼?是說長於勾搭雌兔子的雄兔麼?”
小廝停住了不說話,然後回轉頭頗無語地看了我一眼。
我頗無奈,心中也委實有氣。撇開塔矢做的那些讓人腦袋發疼的事情不說,光是坊間傳言的我主動勾搭他的這一樁消息,就分外令人有黑白顛倒是非混淆之感。
果然……
群眾的嘴都是一張能頂十張的。
群眾的眼神都是從來不會好使的。
跟群眾笙歌在路途上又蹉跎了約莫兩個多時辰,據那小子說的象征到達目的地之前要橫穿的最後一片小樹林終於矗立在我們麵前。
旅途勞頓,這下真是可喜可賀。
可悲可氣的是,小樹林的前麵,佇立了百來人馬,齊刷刷地一字排開,擋在了我們和樹林之間。
為首的那位,甲胄戎裝,神情剛毅,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直接無視掉笙歌,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我沒來由地就那麼往後一縮。
佐為府中的馬兒果然靈性十足,我做主人的都還沒開口表示一下畏懼,它就立即掉轉頭,撒開蹄子狂奔。
我愣怔了下,趕忙撲身向前抓緊韁繩,才又想起來笙歌被拋在了後頭。
剛要回頭看的時候,膽小馬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昂起,我急得忙又抱緊馬脖子。
定下心來後,發現人家頭頭早已經策馬擋在前麵,淡定地開始瞪我了。
我咳嗽幾聲,故作淡定地摸了幾把馬兒頭上的鬃毛,笑嘻嘻道:“哎呀哎呀,原來是犟老弟……”
對麵的人重重地哼了聲氣:“幸會幸會,原來是光潑皮。”
我拉下臉來,也不再跟他寒暄客套,仰著腦袋往他身後望了半天,發現已經沒有小廝笙歌的蹤影。
不由得定下了一半的心,再回眼去看源晴雅,調侃道:“晴雅老弟啊,你這樣思念為兄,教人甚是感動……可是能不能不要用這種抓人質的方法呀?你光哥哥要去看望故人,你擋著路,彆人不是不好過去了嗎。”
源晴雅策馬向前逼近一步,仍舊瞪著我:“你故人得了風寒,現躺在我帳裡半死不活的,你又是去見哪一個?彆人我都放行,我就堵你一個……我比你大一歲。”
我又掛起笑臉,這個人真是直爽得彆扭。
我道:“源將軍的營帳該很暖和才是,怎麼會把人睡病了?”
“這沒什麼奇怪,本將昨夜也傷風了。”
“噢?”
“那人非要和我同塌而眠,被子都被他搶去,我自然就病了。”
他說到同塌而眠時,臉微微一紅,像是真的發生了什麼讓人羞於啟齒的事情。我一動眉,不自覺得磨了磨牙:“是哪位故人?這麼厚臉皮,本少爺要跟他絕交。”
“……我小師弟。”
“不可能。”
“……為什麼?”
“你不知道?他有潔癖誒。”
“誒,我……”
“你?”我好笑地看著他,“想必老弟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那家夥平日裡又臭美又愛乾淨,性子跟個娘兒們似的,走在路上都恨不得隔來去的行人十丈遠。和你睡……他也是萬萬不會肯的。誒,老弟,你光哥哥倒是不明白了,你與他好歹也處了這麼十多年,怎麼總是如此不拿事呢?”
源晴雅側臉一紅,不服氣地看我一眼,又欺身一步:“你這小子,就知道胡言亂語;師弟與你相交不過數月,你趁他不在,使勁編謊話就是。”
我嘿嘿一笑,一手扯緊韁繩稍稍往後退了點,說:“嘿嘿,是不是謊話,你回去問你的好師弟不就清楚啦?你這般年少不知事,哥哥也是不好開口教壞你的……”見他聚精會神凝目過來,我心裡一喜,壓低嗓音:“好賢弟,你可是知道,你那位名冠北國的才貌雙絕的師弟,每次被我強親時也是要羞得不肯張嘴的?”
源晴雅臉騰地紅了,那神情害得我的側臉都跟著發熱起來。
沒時間跟他羞澀,我趁著他愣神的功夫,掉轉馬頭一揚馬鞭,撒開蹄子就朝遠處奔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