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姍姍沉默不語。
“蔚姑娘,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需要胸懷萬仞,壯誌淩雲。而我之欣賞者,一定還要有睥睨天下的野心。”
“我知道。”蔚姍姍道。
荊桃複又道:“且不論李公子是否有野心,他的理想和抱負還未能施展,倘若沉溺於兒女情長,使他前程受縛。如此眼光短淺,毫無胸襟之人,根本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大丈夫。你願意看見他因為兒女私情而斷送前程?”
又是靜謐須臾,蔚姍姍開口道:“不願意。”
“雖說事業家庭兩雙收才最美滿,可是古往今來有哪位王者,哪位成大事之人能做到這點?對於真正有理想的男人來說,事業最為重。等李公子將他的抱負皆儘施展,那時他需要家的溫存,才是最好的時候。”
蔚姍姍帶著哭腔道:“可是……可是我怎麼等得到那一天……”
“也許他不是你的良人罷,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荊桃將被子往上提了提,“我睡了。”
這一晚,有人好夢整夜,有人卻通宵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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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幾人又很早便上了路。
“撲哧——”荊桃忽然笑出聲來。
“怎麼?”李逸笙鄙夷地瞧她一眼。
“昨日客棧房滿,蔚姑娘竟然就在我門口睡了。”荊桃笑嗬嗬地道。
李逸笙臉色一暗:“她真是……”
“還真是形影不離啊。寧願睡門口都不願意回到馬車上去睡。”荊桃沒心沒肺地道。
“那然後你讓她回馬車上去睡了麼?”
“沒有,我把她誘拐進我的房間了。”荊桃甚是洋洋灑灑。
“諒你也就這德行。”李逸笙冷笑道,“果然想著怎麼占人便宜。”
荊桃不屑地撇撇嘴:“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蔚姑娘可是對我放心得緊呐,晚上還與我談了許久的話。”
李逸笙哼了一聲:“她果然涉世未深,與任何人都交心。”
“嘖嘖,那你怎麼不張開你那神聖的臂膀,去拯救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她總有一天會明白。”
“可總要有人教她明白。”
李逸笙笑容滿麵地看著她:“那麼說,你就擔當了讓她跌入世俗塵埃的導師麼,羅公子?”
荊桃滿意地眯起眼睛:“我喜歡這個稱呼。”
這時素弦道:“公子,到荔月山了。”
荊桃撩開簾子往外看去:“唔。這麼快。”
荔月山,是昨年武林大會舉辦的地方。
也是她取得掠月鞭的地方。
“李公子,你知道‘傾世雙刃’麼?”荊桃笑看著窗外的景致,忽然開口道。
“知道。不過就在昨年,他們都從江湖上銷聲匿跡了。”
“你親眼見過他們沒有?”
“沒有,不過話說他們都是姿容絕世的男子。”
荊桃聞言輕笑一聲:“李公子,我有一點很費解。你既然武功如此出眾,為何從未在江湖上拋頭露麵?憑你之身手,也是萬人難敵之高手啊。”
“我性喜安寧,厭那腥風血雨。”
“誰不喜安寧啊。”荊桃歎了口氣,“都是逼不得已的。”
“看來羅公子深有感觸啊。”李逸笙含笑道,“怎麼,曾經在腥風中迎風而上,在血雨中冒雨前進?”
“算是吧。不過對於我來說,腥風血雨尚算輕。”荊桃淡笑道。
李逸笙瞥了她一眼:“可惜我與你不是同道中人。”
“當你與我是同道中人的那一天時,你的生活將會顛覆。”荊桃笑容依舊,隻是黛色的眼中已然碧波翻湧,“江湖和皇宮,同樣可以血滿城窟,屍橫遍野。”
“我不會到那一天。”李逸笙平靜地道。
“或許罷。隻是我相信這可能性微乎其微。”荊桃嘴角的淡笑愈來愈深,“沒有人會安寧一輩子。”
“我本也沒有安寧一輩子。我生命中的大/波浪已然過了,現下便是安靜之時。”
“哦,真是這樣?或許真正的風口浪尖還沒有到來。”荊桃幸災樂禍地笑道。
“我所處的地域不一樣,不似你那般海嘯頻發。”李逸笙亦滿臉促狹之色。
“等等!你們等一下!”
忽然,從後麵隱隱約約傳來少女的聲音。馬車中的三人均耳力極好,自然聽到了這喊聲。素弦立刻叫停了馬車。
荊桃和李逸笙下了馬車,隻見蔚姍姍奔過來。
“蔚姑娘,你不說不會找我們的麼?”荊桃環臂淺笑。
“真對不起,但是李公子……我決定了,不再跟著你了,這段時間,我也不會來打擾你了。”蔚姍姍帶著歉意對他們道。
“你說什麼?”李逸笙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我不跟著你們了……我想了整整一夜,我不能拖累李公子。”蔚姍姍神色既悲哀又委屈。
“嗯?”李逸笙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都告訴我了……”蔚姍姍指著荊桃,“李公子在坦蕩的宏圖大誌的道路上行走,不能被我絆倒。”
李逸笙轉過頭去瞪一眼荊桃,荊桃甚是無辜地對他眨眨眼睛。
“這些天給你們添麻煩了,真對不起!”蔚姍姍鞠了一躬,眼裡卻似乎有什麼液體滴下來,砸進了腳下的泥土中。
很快,那晶瑩的液體便布滿了她的雙頰,她的嘴裡也不斷地發出嗚咽聲。
荊桃歎了口氣,走過去抬起左手為她拭淚。
奈何她眼淚愈來愈多,荊桃苦笑一聲,雙手並用地給她擦了半天,她的眼淚才勉強止住。
蔚姍姍抬起頭來,眼眶中淚珠滾動:“等李公子你大業已成,我再來尋你!”
聞言李逸笙和荊桃都是一怔。
蔚姍姍又抬起袖子胡亂擦了一把,揮揮手道:“我走了,你們千萬不要來送我!”說完便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的馬車。
隻見車夫一抖鞭子,馬車掉轉了方向,絕塵而去。
“你昨晚究竟給她說了什麼?”眼見那馬車已然消失在視線,李逸笙開口道。
“女兒家的交心話,怎能告訴你?”荊桃笑笑,道,“花姑娘走了,你不難過?”
李逸笙沉默了半天:“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什麼?”
“你現下讓她走了,未嘗不是好事。可她如若真要等我到那一天,這便是天大的壞事了。畢竟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啊。”李逸笙歎口氣。
“她等不到的。”荊桃緩緩開口,“沒有誰那麼耐得住等待,更何況是她這種春心懵懂的小小姑娘。”
“你作為一個大男人,她這樣的孩子願意與你交心?”李逸笙忽然挑眉看著她。
“你可有哪知眼睛看見我是大男人了?”荊桃莞爾一笑。
“確實,你確實不是大男人。”李逸笙長笑兩聲,“誰一個大老爺們去和小姑娘交心呢?”
“那隻能說明,無論男女老少,無不為我的魅力傾倒。”荊桃洋洋得意地勾起唇角。
正值此時,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從一邊響起。
——“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