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郎不複長恨駐 荊桃俯首,在他耳邊憤……(2 / 2)

“被你猜中了,小姑娘。”老婦笑了笑,“我這裡許久沒來客人了,倒是寂寞,小姑娘若不介意的話,便陪老婦來說說話罷。”

荊桃沒吭聲,移步走近她。但見她滿麵皺紋,溝壑縱橫。她看起來許有八九十歲,因為眼睛已渾濁得看不出任何顏色。隻是她縱然垂垂老矣,膚色卻甚是白皙,不見暗淡之色。

“小姑娘,你的眼睛真漂亮。”就在荊桃打量她之際,老婦忽然開口說道,“是西域人麼?”

“是。”荊桃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您還未回答我,您是何人?”

老婦但笑不語,忽然又將目光移至她身後,微笑道:“好俊的公子。”

荊桃聞聲一驚,猛地轉過身去,隻見薛淩軒佇立在她身後數丈之遠,肩頭的布料還是血染的紅色。

她臉色驟變,他怎麼會跟過來?

薛淩軒無視了她的表情,發足走到老婦跟前。

他本身個頭就高,加之老夫人半躺在藤椅之中。他便俯首下去,一聲不吭地盯著老婦看了半晌。

倒是老婦又開口說道:“公子,怎麼肩頭受傷了?”

薛淩軒瞟了一眼荊桃,臉上滿是高深莫測的笑,笑得荊桃忽然直冒冷汗。

然後他對老婦淡定地道:“這個女人刺了……”

話還沒說完,荊桃便快步走過去,翹起蘭花指,對他嬌嗔道:“你……人家就是不小心推了你一下,讓你被荊棘掛了一下而已嘛!何必還把這件事情給人說,招人恥笑啊?”

薛淩軒瞪大雙眼看著她,顯然被她的舉動震懾住了。

老婦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啊……原來是小夫妻在打情罵俏啊。”

“老夫人!”荊桃嬌羞地道,臉上飄起兩酡紅暈。

薛淩軒無語撫額,頓感才是初秋的天氣就已經冰冷滲骨。

“公子,你惹你媳婦兒不高興了麼?”老婦笑問道。

薛淩軒笑了一笑,說道:“今次我背著她來這裡,她不喜,便跟了過來。”

荊桃哼了一聲,背過身去不看他。

老婦看著彆扭的兩人,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公子,你肩頭的傷還沒有包紮,還是進屋來老婦幫你包紮罷。”

“包紮什麼?讓他下次還敢瞞我?”荊桃一跺腳,然後一溜煙跑進了大門。

見薛淩軒還沒有動靜,她又轉過頭去:“呆著乾什麼?痛死你好啦!”

見荊桃已走了進去,老婦笑嗬嗬地轉頭看著薛淩軒:“你媳婦兒可真是個小姑娘啊。”

“小姑娘?”薛淩軒聞言唇角彎了彎,弧度極美,“若真是那樣我便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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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陳設與屋外一樣簡樸,雖算不上家徒四壁,家具倒有齊全,隻是乍看去便知道有些歲數了。

屋內有火缽,讓滿屋子熱烘烘的。

老婦沏了茶來,然後說道:“我去給公子找紗布來。”

薛淩軒點點頭道:“有勞老夫人了。”

“哪裡,你們駕臨寒舍,可是蓬蓽生輝呢,我心裡高興得緊。”老婦笑著進了裡屋。

荊桃端起茶嗅了一會兒,又拿出銀針沾了一滴茶水。

薛淩軒的視線則在屋內遊移。

過了一會兒,荊桃見銀針未變色,便捧起茶杯淺啜了一口。

“醇香、甘甜、清冽、回味無窮。”荊桃放下茶杯, “罕見的上等好茶。”

“聞味道便知道,是春濡沫。”薛淩軒道。

“春濡沫?”荊桃抬起頭,見薛淩軒一動不動地盯著某處,便亦朝他看的方向看去。

那是掛在牆上的一幅畫像。畫像中的男子青衣墨發,朱唇丹齒,眉如遠黛,麵若雕刻,玉容絕倫。

隻是那眉眼間肆意飄逸的風儀,竟與眼前之人如此相似。

正值此時,老婦便拿著紗布與藥膏緩步走了出來:“公子,來上藥……”

她年歲大了,老眼昏花,找個東西亦找了許久。

薛淩軒收回目光,拿了藥物,向老婦致謝。

“你不給他上藥麼?”老婦指指薛淩軒,對荊桃道。

荊桃一愣,顯然忘了這一茬:“我為什麼要給他上藥?”

“你是他媳婦不是麼?他一個人又上不到。”老婦笑道。

荊桃認命地站起來,走到薛淩軒身邊。

為什麼刺傷了他,還要自己親自來上藥?她心中憤憤地想,滿臉不情願的表情。

“算了,我還是自己來好了。”薛淩軒咳了一聲,說道,“她正在氣頭上。”

“不,我來便是!”荊桃凶巴巴地道。

說完便很粗魯地將他傷口處的衣料撥開,很粗魯地將藥抹在他肩膀上。

這一粗魯行為的後果就是,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哎喲,小姑娘!他傷口裂了!”老婦驚訝地指著薛淩軒的肩膀。

薛淩軒歎了一口氣,仿佛早已料到會這樣。

荊桃俯首,在他耳邊憤憤咬牙道:“我真想再補你一刀!”

薛淩軒眉毛一挑,滿眼輕佻,笑得很是玩世不恭:“來呀,小媳婦兒!”

二人說話的聲音甚輕,隻有彼此才聽得到。

荊桃文言表情一僵,抹藥膏的手勁又重了幾分。

老婦不忍地閉上了眼睛,造孽啊,造孽!

明明是柔情蜜意地上個藥膏卻變成了狼煙四起的戰場。

幾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荊桃纏好了紗布,停止了對薛淩軒傷口的蹂躪。

老婦這才睜開眼睛,很是同情地掃了一眼神情淡定的薛淩軒。

荊桃無視了她的表情,目光飄忽到那張畫上,輕輕地對老婦開口問道:“不知長恨山莊,長恨長恨,何以長恨?”

老婦怔了一下,目光也轉移到了對麵牆上的那副畫。畫中男子風度翩翩,莞爾含笑,道不儘的瀟灑。

“他是我的心上人。”老婦說著坐了下來,出言倒是爽快。

荊桃點點頭,這是明擺著的事。

“因為家庭原因我們無法廝守。現在他死了,我沒死。”老婦笑著拍拍椅子,“這是他曾經住過的地方。我之長恨,便是如此。”

“完了?”

老婦點點頭,笑嘻嘻地道:“怎麼,小姑娘,你還指望著我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往事麼?”

荊桃搖搖頭:“沒有,純粹隻是問問。”

老婦一語不發,沉默地看著薛淩軒。

薛淩軒也不說話,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那幅畫。

“敢問老夫人,這位男子叫什麼名字?”荊桃道。

“恕不奉告。”老婦溫和地道,“他如此笑容,我希望隻有我知道。”

荊桃點了點頭,複又問道:“那麼夫人,您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