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儘斂意蕭然 荊桃輕輕地歎息一聲,……(2 / 2)

飛了片刻,忽然傳來一聲悶哼。荊桃抬頭看去,隻見薛淩軒臉色蒼白,薄唇緊抿,唇上亦毫無血色。

“你還好吧?”荊桃問道,“我把你抓痛了?”

此刻她完全是附在他身上,一隻手抱著他的腰,一隻手抓著他沒受傷的左臂。

“你可是在關心我?”薛淩軒含笑道,但臉色卻是愈發慘白。

荊桃白他一眼:“那當然,我沒了內功,你死了我也跟著完蛋了。”

“說實話,不怎麼好。”薛淩軒似笑非笑地睨她,“因為你太重了。”

“你應該慶幸我方才沒吃飯。”荊桃繼續朝他奉送白眼,“否則現下我會更重。”

薛淩軒眼神轉開看向前方,許久才冒出一句:“你確定你沒在短刀上喂毒麼?”

荊桃遲疑了一下,然後嚴肅道:“這麼說來……我確實在上麵喂了腐骨膏。”

“……”這次輪到薛淩軒無言以對了,“你為何不早說?”

“我刺中了你,興奮過度,忘了。”荊桃答得甚是心安理得。

薛淩軒再不說話,身體陡然驟降直到落地。落地之處是一片繁茂的樹林。

“帶解藥沒?”薛淩軒幽幽地看她一眼,道。

荊桃森森然地露出兩排貝齒:“我是那種傷了人家,還給人家機會解毒的人麼?”

“罷了。”薛淩軒一揮袖,“我去休息會兒,勿來擾。”

“且慢,我先給你包紮再說。”荊桃說著從裙裾上隨意扯下一塊布料,“可以稍微抑製腐骨膏的擴散。”

“我自己來。”薛淩軒接過她手中的布料便大踏步地離開,“你呆著彆動。”

“不用我給你拔刀麼?”荊桃看著還插在他手臂上的短刀。

“不用。”他乾脆地道,身影已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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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薛淩軒走了回來。手中拿著血淋淋的短刀,右臂上也緊緊地纏上了布料。

荊桃正拿著信仔細查看,見他走來,抬頭道:“你的信是這樣的麼?”

薛淩軒走過去俯首察看,然後頷首道:“除了稱謂,其餘一模一樣。”

“那麼這個送信的人定然是早有預謀了。”荊桃冷笑一聲,“隻是怎麼還不現身呢?”

薛淩軒不發一言,就地坐下,形容困倦地倚著一株大樹,微蜷起修長的腿,將受傷的右臂擱置在胸前,闔上眼簾閉目淺寐。

荊桃望過去,隻見他半卷珠簾般的纖長睫毛閃著珍珠般的柔和光澤,瓷般無暇的臉上被斑駁的光線鍍上奇異的玉白色。

斂儘雍容浮華,仿佛他不複是九重宮闕裡的天之驕子。就這般靜靜地小憩著,仿佛是玉雕成的少年,溫柔爾雅,宛若謫仙。

荊桃輕輕地歎息一聲,輕輕地呢喃:“對不住……”

至少,在那箭雨之中,在那危難關頭,他向自己伸出了手,拯救了她。無論是為了什麼理由,這般的溫柔已讓她禁不住心軟。她抬目注視他,一向冰川般寒冷的內心被絨毛似的溫暖所包裹,雖然甚是細微,但確實有了些許融化。

“對不住什麼?”冷不防的,耳畔響起他略有慵懶之意的聲音,玉籟一般動聽。

回過神來,才發現薛淩軒嘴角噙笑地望著她。

“對不住你,讓你傷上加傷。”荊桃笑嘻嘻地睨他一眼。

薛淩軒的臉上漾出一抹頗有深意的笑:“毫無人情味的洛姑娘竟然在向我道歉麼。”

“算是吧。”荊桃輕聲道,“本來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否則早就一刀殺了你了。”

“是麼。”薛淩軒神情淡然地枕在樹乾上。

“你不寂寞?”安靜了半晌,荊桃開口問道。

他反問:“我何以寂寞?”

“活了整整二十餘年,竟連女人也沒碰過。”荊桃閉上了眼睛,微微含笑道,“更何況,還是執掌天下的天子。”

“是誰說我沒有碰過女人?”薛淩軒懶洋洋地眺她。

“洞房花燭夜,連皇後也未曾受臨幸。是該說你功能不健全麼?”荊桃的口氣中已帶上了揶揄之意。

“我不碰她自是有原因。”薛淩軒輕笑,“少造孽,積點陰德罷了。”

“你殺了那麼多人,現下卻假惺惺地說要積點陰德。”荊桃輕蔑地道。

薛淩軒沉默了須臾,方啟唇道:“若是說到這個,怕是你比我還寂寞。”

荊桃眼睛一眨不眨地平視著前方,雖然臉色未變,但是眼神中已起了細小的波瀾。

“規定聖娘一輩子不準婚嫁,倒是清心寡欲。”半晌,她才笑盈盈地道,“不用像薛大公子一樣辛辛苦苦同美人周旋。”

“若有心儀者,我自是心甘情願與其周旋。”薛淩軒微笑道。

荊桃聞言,眼中忽然劃過一道金光:“我這裡有驚才絕麗、豔冠天下的姑娘,保準薛大公子心儀。”

“罷了,要周旋也不是現在。”薛淩軒唇邊攜了絲笑,看向荊桃的眼神充滿著挑釁,“要等到旖旎江山儘入我懷以後,我才有那個閒情雅致。”

“有我在,你休想!”荊桃撇撇嘴,冷哼一聲。

周圍的氣氛一下子冷卻起來。

靜謐了一炷香的時間。

安靜得可怖,讓荊桃禁不住轉過頭去打量他:“你怎麼……”話還沒說完,一個“了”字就留在了齒縫中。

卻見他額上沁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玉雕成的顏麵慘白勝雪,呼吸微弱,但似乎已失了知覺。

荊桃走過去,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額頭,一股冰涼徹骨的寒意便從指間飛快地襲遍了全身。

“醒來!”荊桃一個寒戰,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男子蒼白著臉,毫無反應。

少頃,他的頭一下無力地垂了下來,幾縷青絲瞬間散落鬢旁,一如主人的蕭然。

他傷口處所纏的布料上,全部是深黑色的血。

荊桃懸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下。

腐蝕肌膚尚且不可忍受,更何況是骨頭潰爛,再加上傷口之痛,如此難以想象的劇痛下,他方才甚還忍痛與她談笑,不知能有多強的定力。

然而現在,他終於是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