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嘯著襲來。
忽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自耳邊響起。
荊桃的眉頭跳動了一下,然後微微動了動手,隱約覺得那聲嚎叫並不是出自她之口。
自己竟然還活著?
她“唰”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男子墨玉般的瞳仁與玉雕一般絕倫的臉龐。
“你……”她訝然地看著他。
再看看他背後,地上躺著的竟然是死士。他胸前插著梳雲劍,整把劍貫穿了他的身體。
“他死了。”薛淩軒微微一笑,解下身上的長袍披在她身上,打好了結。
“信我嗎?”他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波光瀲灩的眼中極是溫柔。
荊桃吃驚得說不出話來,遲疑了一下,隨後有些猶豫地點點頭,說道:“我現下……也隻有信你。”
他笑了起來,蒼白的臉染上了些許血色。
隨後他左臂一展,將她攔腰抱起,腳尖微微點地,便飛身到了樹上,輕輕地將她在樹杈上放好。
荊桃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顯是懵了。
他溫和地道:“睡一覺罷。”
說著手在她穴道上拂過,來不及吭一聲,她的眼簾便緩緩落下。
黑暗湧來的那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一年前在倒塌的山洞前,二人相視一笑的美麗情景。
那情景,忽然讓她覺得是那麼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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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溫熱的氣流忽然闖進了身體,她喉頭一甜,嘴裡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她睜開眼,隻見薛淩軒坐在她身旁的樹杈上,手搭在她手腕上,見她醒轉,說道:“再休息會兒。”
“他們都跑了?”荊桃往樹下看去。
“嗯。”
“你手臂好了?”荊桃有些怔忡。
“怎麼會。”他斜眼睨她,“不過這還不至於讓我痛死過去。”
“那你……”荊桃氣結,“你就眼睜睜看著我要被人打死?”
“怎麼,有什麼不對麼?”薛淩軒淡淡地笑。
荊桃一窒,方反應過來。他們二人不是盟軍,而是敵人。敵人想置自己於死地,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
“那最後為什麼又沒有讓我死?”荊桃微微笑道。
薛淩軒笑容極淺:“動了惻隱之心。”
“婦人之仁不可有。”荊桃淡然道。
“所以我後悔了。”說著薛淩軒便一下拔出了梳雲劍,抵到她脖頸上,“現下想殺了你。”
但是話音剛落,樹下便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薛公子,洛姑娘?”
二人同時一震。薛淩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劍放入了劍鞘,然後若無其事地朝樹下看去。
樹下站著一位身披袈裟的傴僂老僧,竟是玄胤方丈。
看見他們二人,他大吃一驚:“二位為何全身掛彩……”
荊桃出言打斷道:“我爬樹想玩來著,不小心從樹上掉了下去,是薛公子救了我。隻是摔得甚是慘烈。”
“原來如此。還請二位快快下來,貧僧等尋醫為二位救治。”玄胤方丈說道。
薛淩軒點了點頭,攬著荊桃的腰便跳下了樹。
“敢問方丈何至此地?”荊桃問道。
玄胤說道:“君老先生見二位遲遲不歸,貧僧便來尋二位。”
薛淩軒聞言眼中忽然驀地一閃精芒,隨即說道:“真是有勞方丈了。這點小傷我們回去自行處理便是。”
玄胤擔憂地看了看二人,道:“可是二位傷得如此嚴重……”
“多謝方丈關心,這些傷受得多了。”荊桃微笑道,“還是快快回去為好,以免各位豪傑憂心。”
“也好。”玄胤道,“洛姑娘,你身體還行吧?”
“我自是沒有問題。”荊桃笑道。
於是二人隨著玄胤往回走。
還好這玄胤方丈年歲大了,走路顫巍巍的,幾乎接近龜速。這可是荊桃求之不得的速度,亦跟著慢悠悠地走。
走了幾步,忽然荊桃連聲哀叫起來。玄胤一下停住了腳步,轉過身道:“洛姑娘可還好?”
“好疼……”荊桃誇張地嚎叫著,看向薛淩軒的眼神卻甚是晶亮。
薛淩軒微微一愣,然後亦是一副急切地樣子道:“洛姑娘,你怎麼了?”說完看看一邊,道:“那裡有條河,我帶你去清洗一下傷口可好?”
“好……好……”
還沒等玄胤反應過來,薛淩軒就攙著她走向了小溪。
那溪水倒也乾淨,打殺得口乾舌燥的二人趁此機會潤了下口。
“說吧,你想乾什麼?”薛淩軒用左手掬了一把水到臉上。
荊桃神情嚴肅:“要提防那個玄胤方丈……”
薛淩軒擦臉的動作一頓,然後轉過頭,笑盈盈地看著她:“乾嘛給我說這個?”
“我傷了你,你卻救了我。我雖恨你,但也算愛憎分明。”荊桃嫣然一笑,“這個人情先欠著,隻有日後慢慢報答。隻是我欠你人情,並不代表我就不會再殺你。”
“好。”他點了點頭。
荊桃一窒,頗有些怪異地瞧著他:“你就不想說點什麼?”
他眨了眨眼,濕潤的眼睫毛也隨之顫動。笑著道:“你想讓我說什麼?”
“好歹表示一下你的驚訝啊。”荊桃短促地笑了聲,拍拍手,從溪邊站起來,“罷了,莫讓他懷疑了,上路。”
說著便往小路上走。
薛淩軒跟著信步走了過來。
二人並排而走,荊桃的唇邊忽然就溢出了抹匿笑。
溫情的,柔軟的笑意。
宛如荊桃花一般的櫻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