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若是有吩咐,儘可使喚這些丫頭。聖娘殿下多在寶寧殿議事,鳳來殿待客,禦書房伏案,若是陛下和娘娘有事要尋殿下,請移駕鳳來殿偏殿。”碧綾溫柔地笑著,眉眼如水,“另外,這些日會為陛下和親做準備,娘娘可以去轉轉皇宮,若有此需要,通知奴婢即可。”
“知道了。”薛淩軒道,“你退下罷。”
“是。”碧綾應聲退下,剛轉過身去,便“嘭”一聲撞上一個人。那人捂著腦袋“哎喲哎喲”地連叫數聲,碧綾趕緊躬身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公主可有傷著?”
“沒有沒有……”被稱為公主的少女撫了撫額頭,無奈道,“是我太不小心了。”
“公主?”柳沐香驚聲道,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跌跌撞撞的秀麗少女,“你就是和親的流韻公主?”
薛淩軒視線淡淡落在那少女身上,未發一言。
碧綾搖搖頭,道:“回娘娘,她不是流韻公主,她是錦繡公主,是聖娘殿下的妹妹。”
“妹妹?她什麼時候有的妹妹?”薛淩軒雖則語氣淡泊,但眼中卻分明有了些波瀾。
錦繡公主,即是錦繡一瞧見他,臉忽的一紅,隨後大驚失色,連聲叫道:“你是你是……你是薛天煜!”
薛淩軒眉心微微皺起,連帶著聲音都有了些涼意:“你是誰?你怎麼會是洛荊桃的妹妹?”
“我……我是修竹……唔……”她猛然想起曾經荊桃叮囑過她不能告訴其他人自己的身份,便乾乾地笑了兩聲,“呃,我是殿下的遠房妹妹。”
薛淩軒輕笑一聲,眼中染上森冷的霧:“你見過我,你定然出身於江湖。洛荊桃怎會封你做公主,緣由是什麼?”
“我我……”錦繡瞧著他的表情,忽覺周身異常蕭寒,那眼神若刺骨的冰錐,似要剖開她的皮囊,直達她內心深處。緊張得磕磕巴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時碧綾卻忽然打斷道:“陛下,錦繡公主是兩個月前才被殿下封的號,據說是殿下曾經父親的親戚的女兒,這便是殿下封她做公主的緣由。陛下還有什麼疑問麼?”
“怎會這麼單純。”他唇邊溢出一抹諷刺冷笑,襯的五官愈發雅致。
“怎麼不會這麼單純。”忽然不遠處傳來女子的聲音,眾人齊轉頭,隻見荊桃一身男子裝束,長身立在一邊,黛色的眸中似繚繞著模模糊糊的爐氳。
她隨後信步走來,微笑道:“我自小便失了親人,她便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脈。我對她甚是喜愛,為何不能封她為公主?”
薛淩軒淡漠地看了她半晌,冷然道:“既然日後都是一家人,洛爺就沒有必要隱瞞。”
“我沒有什麼要隱瞞的。”荊桃若無其事地聳聳肩,笑得異常無辜,“事實便是如此,薛公子難道以為她是我的私生女嗎?”
聞言他忽然笑意驟深:“如此我便信了洛爺。”說著轉過身往柳榭裡走,踏進門口又忽然轉頭,“我若無趣得緊了,能讓洛爺給我唱幾首小曲兒,讓我笑一陣嗎?”
荊桃的臉有了一瞬間的僵硬,隻見他又笑了兩聲,轉身關上了柳榭的門。
柳沐香道:“殿下慢走,我也休息了。”
荊桃朝她點點頭,說道:“娘娘好生歇息。”
柳沐香福了福身子,眼神深邃地飄過錦繡,隨後身影隱進梨花閣中。
錦繡渾身又是一個寒戰。
荊桃倏忽轉過頭來,對碧綾和錦繡道:“隨我來。”
兩人跟著她一路走出去,來到一處花園。
“錦繡,你以後千萬莫要再去薛天煜的住處。”荊桃沉聲對錦繡道,“你若是被薛天煜碰上了,他問你話,你如何都不能說,就說你是孤兒,靠販賣胭脂水粉為生。而我是靠著你的隨身玉佩將你認了出來。”
“是……”錦繡看著她,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荊桃看著她,輕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想問很多東西。薛天煜為什麼在這兒,他和我什麼關係,他為何對你的身份如此追究……”
錦繡把頭搗鼓得和雞啄米一樣:“正是正是,殿下能告訴我麼?”
荊桃歎了口氣,道:“總之也是瞞不過你。你知道流韻公主和親的事吧?”
“知道。”錦繡點頭。
“他就是和親的對象。”
“什麼!”錦繡大驚,“可是流韻公主要嫁的是詩織國的皇帝啊!”
說到這兒她更是倏地瞪大了眼睛,麵容都有一瞬間的扭曲:“等等,莫非他就是詩織國的皇帝?”
“不錯。”荊桃道,“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其他的你就沒有必要知道了。”
錦繡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不能自拔——傾世雙刃,這兩個在江湖上傲立巔峰的武學奇才,真實身份竟然都是一國之君!這近乎兩年的時間,兩國互相踐踏,彼此血流成河,歸根到底便還是他二人的操縱!
她忽然生出一種卑微的心思,這兩個人心機太重,城府太深,萬般想法後才會走一步棋;手起手落便是生與死的相隔,便是數不清的人命和城池;看似漫不經心的談笑就寫定了國家與人民的命運。關於他們,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或許說,她有什麼是知道的?這些天來殿下對她很是溫柔,半點不像那掀起血雨腥風的絕情梟雄,自己也習慣了金磚銀瓦的皇宮生活,還能經常出宮去玩。但是這樣的生活卻好得讓她有些茫然,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殿下為何要封她做公主,僅僅是因為她是聖娘的後代?
連她都不相信這麼單純的借口,更何況薛天煜嗬。
隻是明明都要和親了,他們彼此的態度卻是這般微妙,看似平淡卻又明顯感受得到暗濤洶湧。看彼此的眼神,似有成千上萬的複雜情感,仇恨的殺意的矛盾的……這是為什麼,莫非這和親亦不單純?
荊桃見她的神色略顯茫然,還以為她無法反應過來,不由笑道:“回去慢慢消化罷。我還有些事要和碧綾交待。”
她“哦”了一聲,便走開了。
其實還有事她沒有弄明白,但是又不敢向殿下詢問——為什麼皇後和皇帝同時出現在了這裡?而且,為什麼分開居住呢?
荊桃注視她走遠,轉過頭看著碧綾:“我交給你做的事情,怎麼樣了?”
碧綾道:“已經練好。請殿下檢查。”說著袖袍一抖,滑出一把極為精致的牛皮雕弓和箭矢。
荊桃點點頭,說道:“退到五丈開外,對準我射。”
碧綾眼中異色一閃而過,隨後道:“是。”然後走到十丈開外的地方,微微眯起眼睛,對準荊桃——
箭矢劃空而過,卻無絲毫呼嘯之音。瞬息間,那箭矢已至荊桃麵前。就在箭頭離她不過一毫厘之處,荊桃驟然偏頭,避過了那根箭。隻是鬢角的發卻被削下了絲縷,飄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