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後重回故地,傅紅雪自然是感慨的,其實他和女兒明月一樣,並不擅長講故事,往事說來也沒有怎麼繪聲繪色,隻是傅紅雪邊回憶邊講,講的速度自然很慢,語氣漸漸悠遠綿長起來,四人邊聽邊揣摩,思前想後,竟不由得全都呆了。
這夜,傅紅雪在望星樓外燃了一堆篝火,坐在火邊。望著竹樓,前塵舊事曆曆在目,屋還在,人全非。
明月提了壺酒給傅紅雪送來,正是路西農前幾天下山買來想和大夥喝著玩的,帶回望星樓隻喝了一口便說難喝,林錦橋和明月喝過隻覺得太烈喝不慣,還不至於難喝,幾句話問下來才知道路西農根本沒喝過酒,是不喜歡酒的味道,於是這酒也就沒有再動過。
傅紅雪接過酒喝了口,讚道:“好酒!不過,你不隻是來給我送酒的吧?”
明月在他身邊坐下,輕聲道:“爹,望星樓的事情你都說了,可十六年前的事,你還有很多沒說是嗎?”
“你想問什麼?”
明月低著頭不敢看父親:“爹,我的名字……”
話說到一半,她不敢再問下去,傅紅雪也沒有說話,心裡卻清楚她要問什麼。這孩子,恐怕心結放著已經很久了,不然也不會一聽說青龍會的事情就跑到中原來,也好,她也不小了,這事也沒什麼可隱瞞,就都告訴她吧。
傅紅雪道:“你的名字,是為了紀念一位爹十六年前的好友,叫做明月心。”
篝火搖曳地照著父女兩人的臉,明明滅滅。
“這位明月心姑娘,爹當年,很喜歡她。”
明月的手緊握成拳頭,靜靜的聽著。
“我們最早認識,是在一個叫風沙渡的客棧,她從苗疆來,我從大漠來,她一眼就看中了我的汗血寶馬,搶去要騎,差點弄出人命。後來有一天,忽然她的父親不知去向,她便一直留在長安等,我們誌同道合,一起追查這些事情的緣由,我心裡慢慢開始喜歡她。她在我身處險境的時候依然沒有放棄,尤其是我中了吟香毒的時候,連我自己也以為永遠不會好了,她卻一直想著幫我……後來我的毒解了,我們也有了白頭之約,我一心以為我們會在一起,卻沒想到她真正喜歡的人,竟是孟星魂。”
“啊!孟星魂?!”父親喜歡過那叫做明月心的姑娘,她在父母的言談中偷聽到過,卻不知道,原來這個明月心,喜歡的竟然是孟星魂!“孟星魂不是喜歡高玉寒嗎?”
傅紅雪道:“孟星魂喜歡高玉寒,明月心最初並不知道。他們認識的時候,孟星魂什麼也沒告訴她,後來她知道了,高玉寒也死了……於是他們理所當然就在一起。隻是好日子總是短暫,孟星魂一心報仇,心心念念要殺了上官伯。而明月心的父親原來也是孟星魂殺的,她一直沒有查到,等到她知道了,願意原諒孟星魂的時候,孟星魂也和上官伯同歸於儘了。”
“那明月心姑娘,爹為什麼不跟著她?”
傅紅雪對火光呆呆出神,說道:“她愛的人是孟星魂,孟星魂走了,她也累了。”
“爹,我不懂。”
傅紅雪喝酒,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道:“明月,你跟我回大漠嗎?”
明月一愣,然後搖頭。
“我知道我現在就算硬拉你走,你也不會甘心的。也好,我很久沒來中原,就趁此機會好好拜會一下老朋友。”
明月大喜,抓住傅紅雪的衣袖正要謝謝父親,傅紅雪又道:“路西農那小子,你喜歡他是不是?”
明月的臉刷的紅了,抓住傅紅雪衣袖的手猛扯幾下:“爹你胡說什麼啊!”
傅紅雪笑道:“路西農那小子挺好的,人很活絡,武功也高,將來更是不可限量。雖然他好像誌不在此,不過那也沒有什麼,他小小年紀淡泊名利很是難得,你喜歡他也沒什麼啊。”
明月連跺腳:“爹,你彆說了。”紅著臉飛奔回望星樓。
傅紅雪看著明月的背影,搖頭灌酒。
第二天一早,傅紅雪就去望星樓找路西農,說到自己要去拜會一些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請路西農好好照顧明月。路西農沒覺得有什麼,一直點頭說好。一行人送傅紅雪下山。
傅紅雪道:“明月脾氣不好,有時候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實她心裡不是這麼想,路小俠不要放在心上。”
路西農點頭:“好。好。”
傅紅雪道:“明月有時候粗心大意的,不太關心自己,現在就快變天了,麻煩路小俠多多照顧小女。”
路西農點頭:“好。好。”
傅紅雪道:“明月常年住在大漠,可能吃不慣中原的飯菜,不知道路小俠能否體諒?”
路西農點頭:“好。好。”
傅紅雪一連說了很多,細致到明月的起居飲食各個方麵,路西農以為傅紅雪很多日子不見女兒,自然多掛念了,也沒什麼奇怪。跟在身後的明月臉越來越紅,子遙的臉卻是越來越白。
終於到了山下,傅紅雪道:“小女拜托路小俠多多照顧了,就送到這裡吧,我走了。”
明月紅著臉和父親道了聲彆,看也不看路西農一眼,就飛奔回望星樓。
路西農送彆傅紅雪,回過頭來終於看到白著一張臉的子遙,心裡一顫:“你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