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浮萍,我們的緣分到了,我自然該走。”子遙看著他,雙眸如水沉靜。
路西農讀出她的決心,難以自抑,忽地抓住她的肩:“你明明是推脫,什麼露華樓,什麼緣分,你不是青樓女子,也不需要琥珀光來贖身,這樣好笑的話,你現在竟用來搪塞我!”
子遙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激動,不由被嚇到。他的臉離她那麼近,他的手抓住她的雙肩,他們初見時也是這樣,他一下就抓破了她的衣衫,看到了她頸下精心描繪的杜鵑花。
杜鵑花,是她為掩飾兒時的傷口隨手描摹上去的,雖然並沒什麼要緊,但當眾被撕破衣衫,她就恨得很。所以她想辦法也讓他丟了臉,他被吊在城樓上恨恨地喊她的名字,那模樣就和現在一樣。
“放手!”子遙感到路西農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皺起眉頭瞪他。
路西農依舊不放手,滿臉怒容,子遙掙紮起來,明月也急了,道:“路大哥你先把她放開啊,子遙姑娘不懂武功的!”
路西農道:“也不知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子遙睜大眼睛盯住他,他竟然這麼說,無名火起,怒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沒騙我,可瞞著很多事了。”路西農冷笑,“你也從沒親口說過你不會武功啊!”
“你!”子遙氣極,反倒冷靜下來,“你算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事事都告訴你,事事都不瞞你,你憑什麼啊!”
路西農臉色霎時刷白,鬆手握拳,青筋突起:“不錯,我憑什麼,我們之間根本什麼都不是。”
兩人相視無言,默默瞪著對方。
其實子遙要走,路西農的氣生得真沒有理由,就像傅紅雪明月心來了又走,就像林錦橋告辭,他都坦然揮手,甚至恐怕明月要走,他也就相送到城外,卻不會因此生氣,而子遙說走,他不但不舒坦不歡樂,還大發脾氣惡言相向,明眼人都明白這是為什麼,他卻不肯好好說一句。不知是氣她要走,還是氣她不肯對自己說實話。
半晌,明月受不了這氣氛,默默開口:“子遙姑娘,你是不是因為我才要走的。我知道路大哥心裡很喜歡你,你這一走,他會很傷心的。”
子遙不答。
明月想要再勸她,路西農卻道:“明月,你不要妄自猜測,我不喜歡她,我一點都不喜歡她!”
子遙背過身去,深吸一口氣,道:“路西農,我不知道你是氣話還是什麼,等我做好我想做的事,山水有相逢,有緣我們會再相見。隻要你有心……”
路西農卻是氣瘋了,也沒聽明白她的意思,吼道:“有什麼心,我就沒什麼心。我討厭你,我恨你,從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整個露華鎮都知道我恨死你!”
子遙已經起步前行。
“溫子遙!!!”路西農在她身後狂吼。
子遙倏地停下腳步,早晨的風吹起她的頭發,風中飄搖。
他知道,原來他一直都知道,那天的戲耍,他是不是真記恨在心。
可是誰又能說誰有錯呢?
彼時的天長水闊,陌路相逢,一個無心之過,一個以眼還眼,都當是笑談,如今再看,卻成了打不開的結,桎梏住他們的心。
是不是真的恨,是不是真的不愛。
真假又如何,隻怕情緣不深,徒自日後嗟歎。
所以他不說,就怕一廂情願。
所以她也不說,就怕以後再遇不上。
一如當年望星樓的情劫,誰可以在開始的時候知道最後,知道最後又是否會拒絕開始。
不怕不相遇,隻怕情緣淺,一切皆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