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心中好奇,不免尾隨前往。因他是隻貓子,本就善夜行,走起路來悄聲無息,二則即便是被發現了,諒他一隻不同事理、口不能言的懶貓,又防他什麼?兼之那二人專心搬運,不曾他顧。是以二爺一路跟到了城門口,也不曾被發覺了。
來到城門,隻見那鐵掌櫃上前,同夜間值班巡邏的一隊兵勇說了幾句,當中打頭的當下命令兩個小卒開了側門,放他主仆出了去。二爺心道,這麼個劍拔弩張的緊俏時候,白日裡出城尚且要幾經盤查,這個鐵公雞倒是好大的本事,不但能夠攜帶著物件不被翻查,還在夜裡自由來去,其中必定是有些貓膩兒……
那好奇心一起,便再也不受他擺弄,滿腦子儘是跟出去瞧瞧。隻是二人出去以後,兵卒迅速關了側門,想要跟著走城門,怕是不成了。腦子裡頭轉了兩轉,忽地想到了前次金玉奴領他出城時候走的枯井隙縫來,幸喜還記得方向,興奮不迭,一溜小跑,憑著記憶找著了廢院子,跳了進去,果見到了那口枯井。大喜過望,就要縱身躍下。就在那一刹那,又忽地頓住身形,暗道:我這是糊塗了,這口井雖能通向城外,卻不是城門附近。即便去了又如何能找到他二人?倘若尋他不見,又該如何回來?這井要下去不難,但井壁垂直,倘若要攀登上來,卻是不易。彼時勢必要在城外等待天明,混在進城人群當中,才可回來。隻是這一夜又如何打熬?荒郊野嶺,說不得碰見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可不好收場。
想到奇奇怪怪的東西時候,貓尾巴一僵,貓眼兒凶光畢露,毛也半張起來。想到了什麼,自然是不消說了。
思慮再三,究竟按耐住了好奇心,怏怏回到鐵宅。跳在樹上,怎麼樣也睡不著,隻好瞪著眼睛等著,直到清晨時分,主仆二人才披塵戴露地回來,同去時一般,輕手輕腳開了門。常言道,入門休問榮枯事,但看容顏便可知。那鐵公雞滿麵的笑意,平日裡做了多大的買賣,也不見喜成這般模樣。倒是鐵忠憂心忡忡,看這主家幾番欲言又止。鐵公雞見了,老大不耐煩,當先回了房,關門前小聲叮囑了幾句,才打發鐵忠去休息。鐵忠搖頭歎氣,也不敢乾違逆主人的事情,沒精打采回房去了。
二爺琢磨著,這件事極是古怪,可不能就此罷了。過去也有過幾次夜半出門的時候,卻不甚在意,料想是去會相好的也未可知。如若不是這次他們抬著個偌大的物件去了,二爺許還不在意呢。
他暗暗上了心,那貓兒巷中貓子最多,是個打探消息的好場所,要一探這鐵家辛秘,哪裡最是去得的。一夜不曾合眼,到底有些疲乏了。盤做一團,腦袋埋在腹側,尾巴蓋了鼻子,酣然睡了。
他這一頭剛剛入睡,訪客就到了。
那神獒身型雖巨,動作卻極為輕巧靈活,一躍而上。他撿了一根人粗的主乾站立,儘管如此,依舊不敢大動,可憐巴巴瞅著那隻睡熟了的,那鼻子那眼兒那耳朵,怎麼看怎麼喜歡,兩隻耳朵一時立、一時伏,情狀好不討人。這些日子的練習,那條鐵棍子似的尾巴終於有些鬆動,肯稍微擺動大了一些,可也不多,左右不過擦蹭那樹乾。
神獒今日尤其高興,上次一彆後,他家雌兒到底想念他了。昨晚上就在那條出城的貓道邊兒上坐了好久,他自提鼻子一聞便曉得了。果然是個重情重義的,合該是戀他也深,才忍不住相思煎熬,欲要出城來尋他。唉,奈何他恁個害羞的性子,每每關鍵時刻,又要怯步。更是個極要麵子的公貓,受不得對方主動,倘若不順他心意,就要發火吼叫。真真是彆扭煞了犬,又好教犬心動。
小心翼翼不要摔掉了下去,伸出舌頭來照例一番梳理。
——是想我了不是?我也日日想你……又不敢來見你——傷好了些麼?我與你舔舔便不疼了……
他一番擺弄,二爺從來不知。日上三竿醒來的時候,那神獒早便不見蹤影了。二爺習慣地去舔他腹側的傷口,愈合地差不多了。又搖腦袋、甩尾巴,去到貓兒巷去了。
有道是“機緣天注定,富貴莫強求”,二爺這一遭能否探得鐵家秘密,又有些什麼機緣,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