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二爺偶然發現鐵家掌櫃主仆二人行蹤詭異,下定決心要查出一二來。夜裡伏在樹上聽風,日間就到貓兒巷打探消息。
這日,二爺伏在貓兒巷一處蔭涼所在,正哈欠連連,騷耳抻腰,心裡留神些個貓子七嘴八舌胡天胡地地嚼叨,無非是些哪家大娘作了包子、哪家酒館多施了油湯。
有幾隻聚在一塊,正說那八仙樓裡頭,來了一匹鮮活的海腥兒,好不饞貓,老遠就聽見撲騰拍水的音兒,勾得心裡頭發癢、嘴裡頭流涎。苦於夥計凶惡,白日裡無處下手,設計一番,要夜裡麵走上一遭,或能撈得些蝦頭魚尾解饞。
眾貓都知曉鐵家吝嗇,金絲虎過的好不單薄落魄,便有那好心的頭顛尾顛過來夥同他。二爺心道,我豈能與你等饞貓懶貓一起乾下見不得人的勾當?更何況,即便偷了出來,又是骨頭皮殼,有甚好滋味?就是饒我一條活蹦亂跳的肥魚,也是生的,既不能紅燒,又不是清蒸,半分油鹽也沒有,二爺我可入口不得。隻是來者出於善意,又不好直截了當的回絕,正自發愁如何解說,忽聽聞牆頭上坐著那隻叫道:“又有香客到了,霍!好大的排場!”
二爺有心錯開,便借機縱身一躍,跳在牆上,隻作敷衍。
來到牆頭上眼一瞧,可不,因前兩日的“貓仙爺顯靈”,來往許多人,此時那人潮教一些官兵排到兩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來的這一群許是官家女眷,一水的丫鬟婆子,其中挎籃的、提盒的、打扇的、抬盤的,浩浩蕩蕩足有五六十,個個穿著不凡,插花戴葉,塗紅抹黛,隔老遠也能嗅見脂粉香氣。當中簇擁一個,麵容姣好、舉止端莊的美人,嬌滴滴扶著婆子,端地弱柳扶風、欺花賽月。隻見她款擺腰肢,低垂臻首,細碎小步拾階而上。
那些百姓香客,想必也都讚歎這女子容顏,嘖嘖出聲,誇讚連連。
二爺瞧得,口水也流下三尺來,貓眼兒都瞪得直了,恍惚中連自家姓字名誰怕也不知道了。
那女子裹得三寸金蓮兒,快行不得,因此有些小心翼翼。臨到最後一步,忽地打了個跌撞,搖晃兩下,小小一聲嬌呼,好在有婆子攙扶在側,才不至摔了倒下。就抬起頭來,低低聲音同婆子道:“多謝劉媽媽。”
隻這一聲,酥麻了二爺半拉身子,貓尾巴都豎了起來,同根木棍兒相仿。待人家進了祠堂,再瞧不見了,還依舊不舍覷著,抻脖子往裡頭看。
旁邊的貓子見他古怪,便問他是怎麼,二爺這才回神,咕咚一聲咽了一大口涎水,張口便道:“這MM啥來頭?我艸,勾得老子魂兒都掉了!”
那貓子聽的清楚,可不明白他此話意思,喵喵叫了兩聲,甩尾巴要去。二爺是急了,在牆頭那麼窄個地方就騰身跳了起來,穩穩當當落在對方麵前,動作乾淨利落,可是不含糊。那貓子叫他這一手鎮住,暗道平日瞧他一副呆呆傻傻、畏畏縮縮的模樣,想不到還算靈巧。
二爺趁機又問:“那姑娘是哪家千金?你可知曉得麼?”話到嘴邊兒轉了一轉,稍作改換才出口。
果然,這一次那貓子才耐下性子來同他道:“那是圖海提督府上的家人。說起那提督府,家大宅深,卻不十分樂善好施,至多是這些女眷丟些零嘴兒——”
二爺哪有心思聽他羅嗦,隻是有求於貓,不好當麵打斷,隻能耐心聽著,隻那條尾巴甩來擺去,好不激烈。好容易待他抱怨過了姑娘家的零嘴兒不管飽,又不見續說,便問道:“怎麼就沒了?小姐姓字名誰、芳齡幾何、可曾婚配?”
那貓子瞧他一副急不可耐神色,嗤笑道:“我如何曉得?再者,她婚配不婚配,又與你有甚乾係?”
劉二爺教噎得一愣,自恃比貓子多受了二十年人文教育,竟被問得答辯不出。即便人家妙齡正當,也沒個男朋友未婚夫,怎的?難不成許他隻貓?想到此,不禁自嘲道,到如今還癡心妄想個什麼?又有倚在牆根把那小姐指指點點、猥言瑣語,十分不恭敬的劣漢,二爺心道,好歹也是個人身不是……
“要說那提督家的女娃娃,不是害病了麼?”
二爺聽話一怔,低頭望去,是個背脊長了癩瘡的老貓,概是知曉內情的。一高興,顧不得迎娶得迎娶不得了,跳下來,連拱帶蹭,討好道:“果還要算您老人家見多識廣,快快與我說一說,那小姐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