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唬了一跳,猛抬頭,隻見那狗子以為他受用,喜得愈發賣力,一副討好嘴臉,頗有些自得其樂,全不曾在意頸側傷口正咕嘟嘟冒血,膩濕了幾乎半側身子。眼下正順著幾縷黑毛滴下,方才掉落在他耳後的,多就是血水。
二爺此時是又愧又惱,愧的是他因自己而傷,惱的是他不自惜,倘若當真就此一命嗚呼,要算誰的?
焦急之下,喵嗚慘叫不停,比方才被人打殺還要激動。
神獒教他唬住,疑道許是方才沒照料到,使他受了傷了?也發了急,當下圍著左右轉圈,從上到下好一通打量。並無外傷,那便是內裡疼痛了。使鼻子拱他肚皮,疼麼?我與你揉一揉就不痛了。
二爺前肢伏在巨犬的鼻子上,眼見他受傷不輕還亂走亂動,隻恨不能吼他一吼、罵他一罵,言語不通著實好不方便。又不知他犯地哪門子糊塗,來拱他肚子作甚。欲要他好生休息,不要再胡來,一時急切,就又跳犬頭上去了。
神獒自然歡喜無任,上一次不曾好生親近,這次必定再不放過。佳貓在首,山珍海味又有何可惜?再不顧那到嘴的肥肉,自頂著黑貓,風馳電掣往劍爐去了。
見神獒撇下自去了,那一眾狗子蜂擁而上,撕開腹腔,趁熱拖出腸子、扯出心肝來大快朵頤。又有幾頭各拽一條腿,屍體劈作兩半,那壯年的獨占了一條大腿,餘下的隨去分食。不多時就骨肉不存,那些年老的、體弱的不曾分到好處,晃頭晃尾在原地舔一舔血腥味,吃了一嘴的土渣子也不肯吐出來,兀自咂嘴作舌。
那怪犬同神獒比起,雖然小了不少,仍舊是個極大地個頭。叵耐僧多粥少,分到各家肚子裡頭也沒有幾口了,有些分多些的也不過半飽。隻好結隊再去奔走,或能捕到狐狸野兔,才好撐到明日。
首領不在,當先的是一頭十分結實的野狗,分到的食量自然也是最多的。打獵自然也要衝鋒陷陣在最前頭,大舌頭一卷,舔淨乾了嘴邊鮮血,就低嗚幾聲,呼喚同伴隨行。走著忽然打起晃來,腿軟乏力,頭暈目眩,隻覺腳下踩雲蹬霧軟綿綿,眼前星光閃爍金燦燦。再不久,耳鳴嗡嗡,漆黑一片,搖了兩搖,摔在當場。
有隨他一般倒地不起者,也有不明所以麵麵相覷者,多是嗷嗷哀號不止,教人心寒。
放下這邊不講,單說神獒馱著自家雌兒回到劍爐,本欲好生親昵一番,怎奈失血過多,有些力不從心,甫一回到劍爐,就覺十分困乏,眼皮也睜不大開。跳上石台,轉了兩轉,就蜷作一團。
二爺打他頭上跳下,見他呼吸也輕輕淺淺,同他巨大的身形較之,算得微弱了。
暗道,今次多得這一隻笨狗相救,否則就栽到那陰險的白狗手中了。哥們,你可不能死翹,否則讓兄弟我於心不安。
就低下頭去,鑽到他傷處舔舐。
過去聽說貓狗受了傷,儘是自己打理的,那貓狗的唾液中自有愈合上口的效用。人莫要上手,包紮上藥反而更添亂子。眼下情勢緊急,不論真假,暫且一試。
雖然做了這麼些日子的貓,劉偉依舊不十分喜食生,對於血腥能避則避,偷食也要過過油的熟肉。此時且顧不上那許多了,舔梳周遭亂毛,血沫子來不及吐掉,咽進了嗓子,火辣辣一片燒疼。
生死攸關,豈容他矯情?一下接一下、一口又一口,不知疲倦。直到天光放明,那瀝瀝拉拉的流血究竟是止住了。黑毛帖服在兩側,當中傷口足有一尺長,前深後淺,淺處去皮露肉,深處如嬰兒張口,肉翻闊開,見之可怖、聞之心驚。
二爺光是看的也肉疼,難為那神獒方才卻是一副不甚感知的模樣,活該是皮糙肉厚了。二爺感歎道,除了我娘,你是第二個為我挨刀的,兄弟記住你了!
熬了一夜,他也非常疲憊了。巨犬身上皮毛厚實,很是溫暖,便就此伏在他頭側,預備稍作小憩。不料那“狗肉墊子”著實是舒服,二爺竟一睡不知夢醒。
你道是,有情無情,休言冤家不同路。是福是禍,不到橋頭怎得知。
欲知後情,且待明日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