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神獒金絲虎霧坳中遇見北鬥銀尾蛇捕食,恁大一條花斑毒蛇,教一口咬住七寸,扭動糾纏,使出諸般手段,畢竟無濟於事。
這北鬥銀尾死咬住花斑蛇不放開,毒液不斷注入,不消片刻便去了它的性命。待它斷氣疲軟了下來,就悠然愜意享用起大餐,旁若無人,全不將兩個看客放在眼中。
那條花斑蛇體積原是他的三五倍長,若是想要將其完全裝在肚子裡,非得施展些特異手段才行。隻聽它下顎哢吧哢吧一連兩聲脆響,就此卸開來,比之平素大出一倍有餘,大嘴一張,由頭至尾,把那花蛇一節一節吞而食之。它一身肌肉如同自有生命,收縮蠕動,極為規律。不多幾時,便將一整條蛇吞進了腹內。
二爺嘗聞蛇可吞食比自身大出數倍的活物,如今看來,確是不假。恁大的花斑蛇,就此輕描淡寫吃了去,飽嗝兒也沒一個,設或尚未能滿足它的胃口也未可知。二爺的想法,好不教人毛骨悚然、周身汗毛直立,自己嚇得自己喵嗷一聲,並不知是怕是壯膽。
聽二爺一叫,神獒隻道醜陋之輩的惡心行狀,嚇到了自家雌兒。舊恨未報又添新仇,當下怒不可遏,不由分說上前一腳踏住。
那北鬥銀尾剛吃得飽脹了,最是不能動彈的時候。神獒一腳下來,被踏了個結實。有心回頭反咬一口,叵耐神獒腳掌忒大,踩得他隻剩下腦袋跟一截兒尾巴露在外頭。拚死命翹了兩翹,蛇頭蛇尾分彆拍打兩下地麵罷了,著實大動不得。
神獒見它還掙,怒火頓生,一個用力,登時把個北鬥銀尾踩個腸穿肚爛。蛇性狡猾殘忍,許些雖死不透的例子,倘不能致其要害,將死也要拖其人陪葬。
神獒涉世不深,經曆卻不容小覷。跟隨在父母身邊時,也曾有過對蛇的經驗,深知活蛇可怕,威脅卻不十分大。將死之蛇才最陰毒,須得多加提防。因此踩斃北鬥銀尾以後,不敢戀戰停留,順勢後撤,退出一丈開外。
不出所料,蛇頭與蛇身分了家,竟猶自不死,凶狠更勝之前。蠕動著蛇頭後僅存一截兒肌肉,奮力朝神獒方向遊來。欲圖個同歸於儘,玉石俱焚。卻不料到對方事先已有準備,一早跳開。臨死一擊居然撲空,銀尾蛇豈肯就此善罷甘休?一眼瞧見同來的黑貓就在不遠處,稍稍調轉方向,改變目標,向二爺撲去!
這又是神獒的不是了,你自退了去,怎的把二爺忘在一邊兒?莫不是相信蛇也有良知,曉得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
看官倒是錯怪了他了。方才那一幕我說話的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你寫字兒的百十來個方塊字兒。落在血肉之軀上,哪裡能有思前想後的空閒?隻一瞬間,那蛇頭行凶、巨犬後躍,都在眨眼皮子的一會功夫,動也憑著本能,不假思索的,還顧得黑貓?
這個節骨眼,再要上前解救怕是不能了,神獒把條腸子也悔青了,撕心裂肺一聲犬嘯,震得平地晃三晃、石動塵土揚。原本濃重的霧氣,也散開了幾分,頗能清晰見到黑貓的情況。
隻見他不避不閃,憑那蛇頭襲來,輕輕巧巧地拔地躍起,半空中擰了個回身,筆直衝下,穩穩當當著陸在原地,真好似長了翅膀的飛禽,一氣嗬成,半點也不含糊!眼見那顆蛇頭刹車不及,衝出去老遠。二爺呼哧了一聲,胡子抖了兩抖,好一副不屑的模樣。
神獒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黑貓有此等本事,何勞自己插手多事?從前見他對付耗子,滿身的威風,隻覺怦然心動。因何今下看他施展開來,心中莫名升起懊惱來,酸酸澀澀,好不辛苦難受,半分歡愉也沒有?
你既然愛我,便是什麼也不會也無妨。隻消留在我身邊,我自然有氣力護你周全。隻怕你本事大了,棄離了我,該當如何是好?
這是他心性過於單純了。在獸族當中,隻有強壯的雄性才有挑選配偶的權利。雌性也都心甘情願跟隨健壯的雄性,蓋因如此才孕產得下優秀的後代。然則神獒這一脈在此處還另有一些說道,他們族中雌性者佼佼,因此具有絕對的選擇權,饒是你強壯青年,但是她瞧得不上眼,也強迫不得她。
又有一則,雖然多數是一夫一妻製,一旦認準了,甚少有再換配偶的。卻不防那些非族中的成員,設或對配偶不滿,有著許多半途棄家而去的先例。神獒一族最是孤傲癡情,寧肯玉石俱焚,化成灰作在一處,也決計不願就此罷休。憶起雙方的下場來——
神獒激靈靈打了個寒戰,跌忙搖擺頭顱,再不敢多想。走上前為黑貓撫順皮毛。
二爺教他方才一聲吼叫唬得心臟也要蹦出了來,此時見他上來討好,沒甚好氣兒地彆開頭去,不作反應。
那顆蛇頭扭擺了兩下,終於再不動彈。二爺暗道,此處好生凶險,倘若再深入,又不知會否安然離去,不免生出幾分退意。所幸來時的路途還殘留一些氣味,此時要去,也還去得。料想與他說也不通,當先按照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