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是頭一回見到白蛇,從譚道人留下的羊皮卷上也有所得知,然則親眼看見,竟然恁大的一條,不免心驚,也呲牙紮毛喵嗷嗷地助威。
湖岸邊上儘是青青雜草,沒遮沒攔,神獒可不占優勢。但他此時有黑貓要護,哪還管得了許多。當下先發製人,朝巨蛇撲去。白蛇也是無懼,露出四顆毒牙來,招架相還。兩個複又戰在一處,揚起無數草皮泥土,打的不可開交。
二爺在一旁擔驚受怕,又使不上力氣,往往眼見神獒就要中招,尚來不及驚懼,轉眼間又反製了對方。來來往往數十趟,沒個輸贏勝敗,更沒他插手的機會。
有道是“打蛇七寸”,是說蛇的“七寸”處乃是心臟的要害所在,一旦受創,必死無疑。可眼前這條巨蛇又是另說,你看它皮糙肉厚,非但七寸不易找,找得到也未必能夠一擊即中。神獒一頭躲避毒牙的攻擊,一頭防備蛇尾偷襲,仗著動作靈活,齒鋒爪利,不時就在白蛇身上添一道血痕。他是有些盤算的,傷處都在七寸左右,意圖以數量取勝。
白蛇始還欺他年幼,如今連連見紅,自己的攻擊卻是沒一發敲中的,這才收起了輕視之心。眼見致命的所在就要被拿捏住,白蛇把心一橫,決定冒險施為,故意賣了個破綻與他,把那七寸暴露出來。神獒屢次得手,正自得意,還有心思抽空去瞄兩眼黑貓,顯擺自己的威風。一見有機可循,果然上當,全力撲擊而去。白蛇舍著承受皮肉之苦,料定他不會輕易鬆口,就此翻身倒地,把個神獒團團纏繞絞在當中。待神獒察覺不對,為時已晚,身陷囹圄,半分也動彈不得。隻一隻前爪尚能動作,又抓又撓,口中兀自不肯放鬆。那白蛇再一使力,勒得神獒肋骨哢哢作響,崩豆也似的清脆。忽然哢吧一聲,一條肋骨就此報廢,隻覺五臟翻湧、疼痛鑽心,不得不鬆開了獠牙。
巨變來的突然,二爺看的發懵,有些回轉不過彎兒來,待神獒一聲短促的低嗚,才回緩過神來。把個二爺心疼地咬牙切齒,骨頭縫都冒寒氣兒。他強自鎮定,千鈞一發之際,忽然靈光一閃,計上心來。
卻不知二爺想出什麼法子來救神獒,欲知後情,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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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自打做了貓子,新添了許些毛病。說是毛病,不過是貓的本性,彆個做起來理所當然,二爺自己拉不下臉,愈發放不下做人時候的架子。
譬如,搔癢。
般般長毛的走獸,不管是大的小的、毛長的毛短的,必定要長些活物,或是跳騷、或是虱子,咬得皮肉起包,其癢難耐,總好抬腳彈撣,不過爪子鋒利,輕了重了卻不十分控製得好,帶出血痕也是有的。況且爪子原本也小,隻能解其一,不能解其二,市場前後應接不暇。總要翻躺在地,使沙礫碎石可勁兒摩擦,一蹭就是一片,把些小活物都碾死了才好。
二爺就做不來這個。每每看見其他貓子一臉愜意橫躺在地左右扭擺,他就暗罵人家蠢頭蠢腦,不成體統。是以再癢的沒綽處,也絕不肯“就地解決”。
也是他留心,就教他發現了個好方法。有此狗子替他梳理,不小心門牙碰到了,果真好不舒坦!原來在狗子兩顆獠牙之間,還有一排小門牙,不加使力,就同梳子一般刮磨皮毛,還有個不舒坦的?打那望後,二爺不時就把腦袋身體往神獒嘴裡頭送,也虧得兩個體積相差很大,勉勉強強塞得進去。可憐了狗子啃一嘴貓毛外加活物不說,還要小心著不教獠牙傷了這個,其中提心吊膽的辛苦,不提也罷。
且不知二爺究竟怎個想法,躺地上打滾兒就寒磣,往狗子嘴裡頭送就威風了?著實令人費解。
再一說,追尾巴。
貓眼兒總對活動的物體格外敏感,市井間一些逗貓的玩意兒,也都是易於搖擺之物。概是因為貓子瞧見了亂動的物件兒,總要撲捉住了,才肯罷休。二爺就見過那抱著狗尾巴草玩的歡暢的同類,彼時休說是狗尾巴草,便是那撒歡兒的真狗尾巴,也叫他心跳加速、幾欲撲倒。因此二爺遇著了這類搖晃滾動的東西,總要花好大的氣力忍耐,才挪得開腳步。
且說有一日二爺一場好夢醒來,就這側臥的姿勢舔爪子抹臉,無意間眼角一瞥,就看見自家尾巴尖兒正一跳一跳,十分規律。看著看著,爪子的動作也就都停下了,眼珠兒不錯地盯著看,不覺隨著點起了腦袋,尾巴跳一下,腦袋點一下,心裡頭嗵嗵直蹦,滿腦子都是——抓住它!按住它!
結果——二爺樂此不疲地跟自己尾巴玩了一個下午,見者無不鄙視,聞著無不偷笑。二爺的沮喪,可想而知。隻不過要他不再撲尾巴,卻需有個替代的。正愁沒處找,湊巧神獒過來討賤兒。二爺瞅見他的耳朵,無論何時,總有一隻在戒備,撲棱撲棱左右轉動,十分靈活——神獒的腦袋上自此多了個黝黑黝黑的大個兒跳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