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比較,獸類的獠牙堅固自不必說,更是專用來碎骨撕肉的凶器,尤其神獒的這口牙,天生的鋒利堅硬,草原上食草的牛羊、食肉的虎狼,但是到了他的口中,無不頸骨碎裂而死。便是人用的鐵器,稍稍輕了一些的大刀重槍,也不放在眼中。兩廂一比,誰勝誰負自有分曉。
神獒發狠用勁兒,下邊的一個毒牙登時哢嚓碎成幾塊,上頭的一顆稍稍堅固一些,神獒忽地一沉腦袋,毒牙教連根拔去,淡黃色的毒液混著血液蜂擁噴出……
放下這頭白蛇如何應對暫且不說,單說咱們的主角劉偉劉二爺,倘若就此一命嗚呼了,這段書就此無話,講書的也要失業了,或開個新坑,引來板磚臭雞蛋無數,看官們一人一口吐沫,也把在下噴成丐幫幫主。且不論二爺是否吉人自有天相——那真正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貴人,蓋是不會有諸般磨難波折的,但他是這段說話的主人翁,自然要百折而不死、百死又死不絕。
他進了白蛇的肚腹,外頭瞧著十分壯大,裡頭卻擁擠非常,內壁又濕又滑,兼之不斷蠕動壓排,就將他一點點往下推去。越是向下,不但呼吸愈發困難,酸臭辛辣的液體灌來,二爺隻覺周身皮膚火燒火燎,眼也睜不開了。
他自然不肯就此認命,饒是事先有送命的準備,禍到臨頭,又不免要抗爭一番,就如同投河自儘的人,臨死臨死也得撲騰兩下一樣,都是求生的本能。
然而蛇肉巨厚,神獒尚且不能一口咬穿,何況他一直塞牙縫也不夠的小貓子,如何逃生?卻好在他入來之前白蛇嫌肉小,咬之費力,索性一口吞了,才不致中毒昏迷,此時還有些清醒.可好景也不長久了,蛇腹內危機四伏,又無有新鮮空氣,再多個一時半刻,二爺的這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一片漆黑當中,二爺苦笑道:“這一回怕是當真再不能僥幸的了,也不知我那兄弟有沒有脫險,但得救他一命,二爺閻王殿上走一遭也算值了個兒了……”這般一想,連自己也不免佩服起自己來,“我娘常道,男子漢不爭功名利祿,不求封王拜相,一輩子六七十年,到頭來須得俯仰無愧與天地。
我如今正是應了她的話了,上輩子做人一世碌碌無為,來到此處做了貓子更是無甚建樹。非但不曾效仿那赤兔馬隨將軍出生入死成就身後英名、更未曾依仗身世道破天機拯救黎民於水火,這般無所能為,連老天爺也看不過眼了,才要收了我去。隻不過我確是為了兄弟而死,單隻是這一條,日後到了地下,見到父母雙親,也有足夠顏麵講說講說,必定不掉了他們的臉麵。”
二爺這是自知不過,在檢討懺悔呢。囉囉嗦嗦一套,愈發口鼻閉塞、頭暈眼花,將將地奄奄一息了。就在這麼個不生不死的節骨眼兒,二爺忽覺肚臍處如燒如灼,滾燙滾燙一陣陣地發熱。尚不及驚詫,忽聞耳邊一聲哀嚎:“本大仙的百年道行!”隻這一聲,再無音信。異狀連連發生,二爺心思正是混沌,迷迷瞪瞪埋怨道,都什麼時候了,怎的還有心思白日做夢——他這夢字尚未吐完,隻覺周身疼痛難忍,好似斷骨撕肉,千百個人各持一處,左右拉抻,猶如身受車裂酷刑,疼的兩眼翻白、喘息困難。彆處不知,單是頭蓋骨哢哢作響,十分清晰可聞。
好半晌,排山倒海的疼勁兒算是過去了。雖餘韻猶在,卻可堪忍受了。二爺暗道是個什麼情況,伸爪子去探,卻摸到個堅硬的物事。他是憋氣憋得狠了,腦子不大轉動,一心求生。得到了器物在手,就使勁兒朝周遭劃拉。另一隻爪子也跟著抓撓,觸感有些個不對頭,此刻卻沒功夫理會。
蛇體內部不如外頭有蛇皮包裹,很是柔嫩,一劃下去,血液噴湧,衝進口鼻中,腥臭無比,惡心非常。剛開始還隻是腕子能夠動彈,隻能邊拱邊劃,後來口子稍微豁開,動作就大了一點,足以切割,再大一些,便能夠紮砍。最後二爺猜想,自己怕是整個也埋到傷口裡了。
白蛇去了兩顆毒牙,眼見事態不妙,負傷逃竄,一頭紮進霧中。神獒在後緊追不舍,隻見那白蛇腰當間兒掉了恁大的一塊肉,想快是快不起的,隻是一味左鑽右閃。忽而周身劇烈抖動,伏地扭動糾纏,翻滾打結兒,好一通折騰。神獒不知所以,冷眼旁觀,料想它耍不出花樣來。
突地,蛇身的一處鼓凸起來,內中好似有物攢動。不待細究,隻聽敕啦一聲鐵器劃破獸皮的聲響,從那處豁開個一尺來長的口子,鑽出個血呼啦的人頭來!
卻不知這場大戰如何收場,留待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