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道:
小路劫來大路拋,烏鴉銜肉遇鵬雕。
如今世路多如此,總替旁人先上腰。
是勸人莫要貪圖白來的富貴,須知得來容易去不難。遇見兵荒馬亂的年月,倘若身懷重寶,輕則為人搶去,替人作嫁;重則人財兩空,掉財喪命,這就應這一句老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君不見何中堂家財萬貫可敵國,到底哪裡來的回哪去,一分一毫帶不得。隻是那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又有道是“酒色財氣四麵牆,不是神仙跳不出”,世人最難消受便是一個貪字。任憑是多少前車作鑒,那愚夫愚婦到底油鹽不進,饒是明知道是筆不義之財,也要前赴後繼,爭得頭破血流也不撒手。
那蛇母把個到手的寶貝揣在懷中,死死捂住,自道休管來的是人是鬼,畢竟是衝著這珠子來的。到嘴的熟鴨子,可有再飛了去的道理?但凡還有一口氣在,也決計不教被搶了去。想到此,故作虛張聲勢,大聲喝道:“好作怪!也敢欺淩到老娘的頭上來!還不速速退去,休等老娘喚出蛇仙兒來,看還有命逃的麼!”
卻聽那嬉笑聲愈發歡快了,掐著一把尖細刺耳的音兒笑道:“蛇仙兒?卻在哪裡?果真有,你怎的不喚他出來,好從那瘋狗口中救你一救?”
蛇母聽見,慌忙回頭照看,卻見哪裡還有霧坳樹林?分明是一片曠野荒地,放眼望去,墳包座座,青天白日裡也顯得鬼氣森森。這才知道,所遇非人,必定是妖魔精怪作祟,後脊梁驚出一層白毛汗。
她是個見慣望風轉舵的,立時堆下一幅笑麵,放軟了口氣道:“大仙兒且饒小婦人一饒,是奴家有眼不識泰山,說胡話得罪了您老人家,該打、該打。”說罷,假模假樣望臉皮子上拍了一拍,又道:“今日有幸識得大仙兒,又蒙您老相助,擺脫了惡犬,這是天大的恩德,小婦人無以為報,萬望您留下仙名來,日後小婦人發了跡,必定忘不了您的恩德……”
她日常供奉教中“塔仙”,那一套說詞早念得順溜,就要發下大願來,說些日後好生供奉它的話兒來哄,卻被從中打斷,那聲音笑道:“我等不得你日後,眼下你懷中就有件可入眼的物事,你把它來謝禮吧。”
那蛇母聞言,暗道果不然是圖我的寶貝來的,分明同那惡犬是一路貨色,還要充好人?當下牙根死咬,認定個不給便罷。
見她這等貪婪的行狀、刁惡的嘴臉,那聲音忽然慨歎了一聲,道:“一般都是肉長的人心,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話音方落,一股白煙兜頭襲來,蛇母不及閉氣屏息,嗆了個滿口滿鼻,咳嗽兩聲,頓覺頭暈眼花,繼而人事不省、昏迷在地。
也不知從哪裡走出一隻大狐狸來,額頭上一撮兒白毛,乍看之下,好似天生三目。那狐狸從蛇母懷中銜出珠子來,咕咚一聲吞咽下腹。閉目靜待了半刻,才飲恨道:“雖是不貪才可惡,白白去了我這些道行,還怪他不得。”複又喪氣道:“且去早早了了債罷,才好免得日後再受拖累。”
按下狐狸如何動作不提,那神獒出了霧坳,就失去了蛇母氣味兒,認定必是投到靈州城白狗處去了,索性就教湊作到一處,一次端殺個乾淨,是以一路徑往靈州來。
及此,須得先表一表靈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