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每說婚姻是宿緣,定經月老把繩牽。
非徒配偶難差錯,時日猶然不後先。
可見情之一事,必定是上天安排,同你個人喜歡不喜歡、願意不願意,又有甚麼乾係?倘若是緣分到了,對頭的冤家也成雙;反之有緣無分,憑你山盟海誓生死相許,究竟不能舉案齊眉、白首不相離。
有道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人世間的情苦千萬種,其中當數相思最苦,尤以單相思為甚。君不見山伯英台化蝶去,是HE是BE?又把那十娘鶯鶯來比時,不知幸福幾許。
是以有詩單警醒人間的無情漢,道是:
由來女子號癡心,癡得真時根亦深。
莫道此癡容易負。冤冤隔世會相尋。
由此可見,古往今來,女子入相思門的多、男子吃相思苦的少,概是因著聖賢的告誡——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就把那心思都放在了建功立業、保家衛國的大事上,是不屑受一些情情愛愛的牽絆,也是有理可循、有據可依的事情。
看官且聽說,說話的還是要講那個老話——憑你在仗劍江湖逍遙、橫刀沙場長笑,自以為不近情就能夠不為情所累,那不過是天意不到。但得紅娘撚線月老牽時候,係到了芙蓉鳳姐容嬤嬤哪個身上,必定也隻有認命的份兒,逃不開去的。
並非是講話的鴰唕,交代上頭的一段,為的正是劉二爺。日前貓仙祠的一麵,教小姐迷得魂不附體、心走神迷,逮著空子就往提督府鑽。自以為是紅鸞星照頂、桃花運臨頭,不與她唱一出人貓情未了,少不得一世相隨。實不曾想過誰娶誰嫁,隻一味閉眼睛瞎追,自道能做個貓子把她添歡取樂也知足了。
這一番情意說將出來倒也委實難得,不圖千金富貴、不圖閉月顏色,單為了護在她身邊,這等情癡,去哪裡尋?也是那些負心薄幸的人間紈絝堪比的?隻不過二爺越如此,在世人的眼中就越是作怪。卻不是蒲先生筆下一賦《聊齋》,公貓同女人如何圓得成正果?畢竟是個做不得準的笑話罷了。
二爺闖進了提督府來,一半心思放在神獒身上,另有一半卻是放到那明珠小姐身上的。他一眼瞧見明珠小姐的閨房塌了半個,心驚不已。待細究緣由,又見神獒身上血肉模糊,許多的傷口涓涓湧紅,不由得心中大痛,製住了白狗後,急忙去問神獒可好。
這時已有人去馬知府處通知圖海,府上遭神獒襲擊。那圖海將軍自然不肯親自回來救援,又是心憂女兒財寶,不免派兵勇去城頭尋馬天錫,問幾隊兵勇接應。戰事正膠著,太平軍攻勢迅猛,一刻也大意不得。馬天錫卻是個臨危不亂的人物,每每身先士卒,此時正在城牆上坐鎮指揮。聽見親兵來報,心中非常地不愉,暗道眼下正是吃緊的節骨眼,卻又來添的什麼亂子。又聽聞神獒入城,就在提督府,緊怕後院起火,這才急忙抽掉了兩隊火槍手回去,下令務必將其當場格殺。
就同黑貓腳前腳後,那兩隊火槍手已到。前前後後把個提督府圍得密不透風。神獒身上帶傷,想要平安逃脫,勢比登天。二爺正焦急得當不得,把那滿腔的怨氣儘數撒在白狗身上,又抓又咬,疼的真人哀哀直叫。
神獒見了自家的黑貓二度死裡逃生,歡喜的沒地處,顧不得身上諸多傷口,扭頭擺臀湊在近前撒歡,好一副俯首帖耳的乖巧模樣,全不將四周持槍持刀呼呼喝喝的兵勇放在眼中。他這一日下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數回,此時眼眶有些發熱、鼻頭發酸,少不得掉下兩滴英雄淚。二爺看個滿眼,恁大的狗子對自己這般衷心誠意,異世當中隻交下這麼個生死患難的夥伴,不枉此行。又不知這一回可否逢凶化吉,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憐愛來。把個小腦袋去蹭神獒的巨吻,好不親昵。
溫馨的一幕,落在心存怨毒的人的眼中,就是狼狽為奸、一丘之貉、蛇鼠一窩——畢竟沒個好話。後來的兵勇紛紛火彈上膛,槍口對著神獒,將三隻動物圍在當中,餘下的小心翼翼拖拽傷員,唯恐驚動了巨獸。
在人群後頭,明珠小姐看的一清二楚,氣得七竅內生煙,惱恨道:“我說無緣無故,那神獒因何上門殺人行凶,卻原來是你在作怪。”她是瞧見了黑貓,便道是這畜生在提督府受了白犬的欺負,就在背後攛掇,才有今日的一場衝天血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