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珺偏過頭看去,見到一人著青衣素帶,繞過一片藍如天空之色,形如繡球一般的紫陽花向眾人走了過來。
發現學生們看向來人時神態帶著尊敬,蕭珺低聲問:“這位是書院的先生?”
竟這麼年輕?
“是,他是明法的先生,聽說也會指導學生棋藝,很得學生們喜愛。”宋縣令回答,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他也出身梁氏,乃是梁柏澤的族兄。”
“哦?”蕭珺看向宋縣令,問:“你可查了他的不在場證據?”
未等宋縣令說話,那邊聲音又起,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官府尚未有定論,如何就能自亂了陣腳?”梁柏蘇淡聲道:“如此互相指責猜忌,這便是你們的君子之道?”
“學生慚愧。”劍拔弩張的幾個學子互相看看,雖然眼中仍有對對方的不忿,卻都壓住了火氣,轉身對梁柏蘇行禮。
見大家冷靜了下來,梁柏蘇視線一轉,將目光投向蕭珺與宋縣令所在的方向。
而這時,大家也看到了蕭珺和宋縣令。
“你是何時來的?”徐修傑先大家一步,問出了眾人所想。
“我來得不早。”蕭珺麵色平靜,麵上全無慍色,剛才汙蔑蕭珺的學子剛鬆了一口氣,就見到蕭珺抬抬下巴,道:“大約是那位說我會偏袒甄月月時來的。”
諸位學子:“……”
“裴大人。”梁先生率先對蕭珺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道:“大人可是要去先生處問話了?”
這話題轉移地雖然稱不上高明,但也確確實實地給剛才那口出妄言的學子解了圍。幾個學生看向梁柏蘇,目光帶上了感激。
蕭珺倒也沒有再為難學子們,隻是點頭,說:“確實是做此打算。”說著,便走上前去,隨意問道:“不知案犯時,先生在何處?”
梁柏蘇沒想到蕭珺如此直接,愣了愣,而後平靜回答:“在我房內下棋。”
“哦?與誰下棋?”蕭珺又問。
“隻是自己跟自己對弈罷了。”梁柏蘇說。
“所以並無人證咯?”
“我!我能證明!”這時,一個學生忽然開口,說:“我每日裡都會去書樓抄書,回房途中會路過梁先生的房間,我能證明那時梁先生就在房中!”
“哦?”
“梁先生的身影便映在窗上,清清楚楚,做不得假。”
“原來如此。”蕭珺點點頭。
“這邊請。”梁柏蘇伸出手,在前麵引著蕭珺與宋縣令去到先生們的居舍。
蕭珺看著梁柏蘇的背影,微微歪了歪頭,覺得似曾相識。她興致不錯,邊走邊問,“聽聞先生棋藝超群?”
“是山長過譽。”梁柏蘇謙虛道。
“若有機會,倒是想向先生請教請教了。”蕭珺說。
“裴大人也愛弈棋?”梁柏蘇問。
蕭珺點頭,難得露出些符合她年紀的天真神情,道:“從前總跟阿爹阿娘對弈,不過自從去了長安以後,便鮮少能遇到對手。”
“噗——”一旁的宋縣令沒忍住,笑出聲。
蕭珺側目看來,有點兒不高興地問:“你不相信?”
“信,信。”宋縣令連連點頭。
說話間,三人已來到了先生們的院落,便如之前所說,這裡的一處偏房房梁老舊,正在重新整修,院子的一角堆著新舊的木料,還散落著一些拆下的鏽釘。
而梁先生的房間也恰如其人,極符合時人對清貴讀書人的想象。
他的房間布置簡潔卻雅致,不似徐修傑那麼鋪張,也不像幾個家貧學子一般簡陋。目光所見,隻覺得處處彆致用心。
窗下擺著一個書案,筆墨紙硯整整齊齊,還有一卷未看完的法令典籍。更靠裡側的位置,約五步距離處擺著個矮幾,上麵放著一個棋盤,棋盤上黑白棋子交錯廝殺。
蕭珺的目光投向棋盤,梁柏蘇見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因為阿澤之事……這些日子疏於打理了。”
“這便是先生當日所打棋譜?”蕭珺問。
“正是。”
蕭珺將目光重新投向棋盤,看了片刻,而後開口道:“唔……是個困局,先生可想到解法了?”
梁柏蘇和宋縣令都有些驚訝,梁柏蘇是沒想到蕭珺這麼快就能認清此局的本質,而宋縣令還未讀完棋盤……
宋縣令:失敬,看來這位裴主簿確實精於對弈,之前是他小瞧人了。
“就是因為尚無破敵之法,這才焦灼於此,裴大人可有解法?”梁柏蘇也不覺得丟臉,直言道。
蕭珺複又低頭看向棋局,說:“與其焦灼廝殺,不如鋌而走險,搏一個生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