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月剛要問蘭鈺例監生如今要花多少銀兩,卻感覺到不遠處忽然有一股幽涼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股幽涼的視線讓江眠月冒出了雞皮疙瘩,她不由自主的轉身,朝視線來源的方向看去,發現那正是國子監各位博士等國子監官員所在的位置。
時不時有秋風吹過,吹動眾人衣袂紛飛。
眾星拱月之下,人群中的祁雲崢端然而立,卓爾不群,十分顯眼。
他正與那位方監丞說著什麼,麵容溫和,眸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錯。
江眠月上輩子以來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溫和的表情,如今他身著緋紅官袍,一身清冽如鬆的文人氣質,著實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一不小心,她的視線在祁雲崢身上停留了片刻,沒有立刻挪開,不想下一瞬,他忽然抬眸,仿佛察覺了江眠月這邊的視線,眸光一動,二人遙遙相對。
他烏黑的眼眸著實是非常有存在感,輕輕一掃罷了,無端透出一股威嚴。
江眠月感覺視線仿佛成了有形之物,就這樣觸及了一瞬,江眠月心猛地一顫,趕忙挪開了眼,努力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平靜一些。
“蘭鈺。”江眠月趕緊開口跟蘭鈺搭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可知道今年的例監生要花多少銀兩才能進國子監?”
江眠月的聲音有些略微的不自然,也許因為她剛剛那一眼的緣故,那邊似乎時不時便有目光掠過她,也不知道是對方故意的還是無意,那視線讓她原本已經鬆弛下來的那根弦再次緊繃了起來。
她有些後悔,剛剛就不該四處張望。
“例監生花的銀兩嗎?我也不太清楚。”蘭鈺迷茫搖了搖頭。
“例監生?例監生今年可不比從前。”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次距離她們二人極近,江眠月側身一看,果然,那位姓吳的胖胖公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上來,十分自來熟的接過話茬。
“你們有所不知,我父親在吏部,他告訴我,今年國子監的例監生雖然名額有所增加,但是條件卻沒有絲毫放寬,甚至還愈發嚴格了。”這位父親在吏部的吳公子說到此處,刻意頓了頓,看了一眼江眠月,又看了一眼蘭鈺,似乎在等著她們的反應。
由於他有些胖,臉上白乎乎的肉擠著一雙蠶豆般的眼睛,如今那蠶豆似的眼睛裡此時卻充滿了期待,他再次看了看蘭鈺,又看了看江眠月,那表情仿佛在說,“想知道嗎?想知道便接著問我。”
蘭鈺看了一眼江眠月,江眠月看到這位吳公子生動而可愛的表情,心情倒是放鬆了不少。
於是江眠月配合問道,“那今年的條件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吳公子就等著她這句話,江眠月話音剛落,他便立刻飛快接過話茬,“既然你們這麼想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們,往年國子監的例監生隻要通過司業大人的問話,並上交紋銀一百零八兩,便能來讀書。”
江眠月看了一眼不遠處正義堂的那些監生們,陸遷正站在第一排,正在東張西望,十分顯眼。
聽到這裡,她心裡梗得慌。
一百零八兩銀子,陸遷家境頗為一般,父親是個八品的小官,家裡沒有其他收入來源,如何能忽然拿出這麼多銀子?
“但是今年卻有所變化,據說今年的銀兩翻倍,且需要屬文一篇,經過祭酒大人過目之後,才可以進來讀書。”
“祭酒大人親自過目?”江眠月覺得更加離譜了……
陸遷所作文章,江眠月從前可沒少看,此人肚子裡幾斤幾兩,她算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如今居然能通過祁雲崢那一關進國子監,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祭酒大人親自選的文章,這樣一來,例監生的水平便有所保證。”吳公子一麵說著,臉上一麵露出憧憬與敬仰,“祁祭酒可真是敢想敢為,如此一來,國子監蒸蒸日上指日可待。”
若是成績矚目,說不定皇上很快就能臨雍講學,到時候若是有機會,恐怕還會有獎賞……”吳公子口若懸河,一說便有些停不下來,江眠月靜靜聽著,腦子裡被陌生的信息塞滿,有些頭疼。
分學堂說快也快,正義堂之後,崇誌堂到廣業堂,監生們分列站好,整整齊齊分成了三個部分。
江眠月、蘭鈺和那位姓吳的公子,都被分到了廣業堂。
直到司業大人念到那位公子的姓名時,江眠月和蘭鈺才知道此人的全名……吳為。
倒是個十分彆致的名字。
“諸位監生。”司業大人手中捧著名冊,站在露台上與眾監生道,“為督諸生功課便利,每堂將選一人充齋長,按國子監規矩,齋長由學優者充任。”
江眠月眉頭一皺,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正義堂,由袁付偉擔任。”
“崇誌堂,由尹楚楚擔任。”
“廣業堂……”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在了江眠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