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蓮挑眉看向那嬤嬤。
她還尚未說話,便聽清心院裡出來了個小丫鬟,道:“嬤嬤這話說得好生沒道理,我們夫人是長輩,就是要賠禮,也該是三姑娘來清心院給我們姑娘賠禮的。”
那嬤嬤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道:“三姑娘跪的腿都麻了——”
但一瞧見石清蓮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嬤嬤趕忙補了一句:“老奴這便去尋三姑娘來。”
那嬤嬤快步離開後,方才從院中走出來的小丫鬟一臉邀功模樣的給石清蓮行禮:“奴婢雙喜,見過夫人。”
石清蓮緩緩點頭,道:“知道了,下去吧。”
她進了廂房時,眼角餘光還瞧見雙喜眼巴巴的在原地瞧著她。
雙喜今年歲數不大,才十七歲,比石清蓮大一歲,但野心不小,石清蓮記得她就是因為這個丫鬟有一股一門心思往上爬、不怕死的勁兒。
雙喜本不是她院裡的,是二少爺院裡一個燒火的小丫鬟,後來石清蓮重生後,便將她要來了。
雙喜是賤籍,生來便是丫鬟,在上輩子,她爬上了江照木的床,叫江照木給她抬成了側室,給自己拚了個主子的位置,那段時間石清蓮被江家冷落打壓的厲害,江家又沒有什麼女主人,雙喜便來管家。
她管的還頗為不錯,且從沒為難過石清蓮,但是後來不知道因為何事得罪了康安,被活生生給打死了。
石清蓮現下手邊正缺聰明人,便將她從燒火房提出來,提成了二等丫鬟,隻比墨言矮一個位置,前個兒剛進清心院,就一直想在石清蓮麵前賣臉,她好在主子麵前表現,故而今日嬤嬤守在門口時,她才跳出來說話。
眼瞧見石清蓮回來了,雙喜去了一趟小廚房,然後捧著一碗冰糖雪梨甜水候在外間外。
果不其然,過了片刻,裡頭的墨言便打簾子出來,叫雙喜進去。
因著石清蓮出去了一天,對府中生了什麼事兒都不清楚,故而她早就猜到石清蓮會喚她,此時石清蓮一喚,她便從容不迫的進了內間房門,先將手中的正紅景德瓷花碗放置於窗沿矮榻旁的矮桌上,道了一聲“天乾口燥,夫人潤潤喉”,然後束手站在一旁。
石清蓮以前做閨秀時很注重儀態,半點不敢逾矩,但死過一次之後就把那些東西都扔腦後了,怎麼舒服怎麼來,人歪坐在塌上,兩條嫩生生的腿蜷著,雙喜老老實實的低著頭,一眼都不瞟,石清蓮抿糖水的時候,她便道:“奴婢今兒聽說,三小姐在祠堂哭,實在是跪不住了,都起不來身了。”
石清蓮沒抬眸,還是在吃糖水。
雙喜便斟酌著說道:“奴婢還聽說,昨日二少爺又醉了酒,在屋裡打罵人,發脾氣呢。”
石清蓮還是沒抬頭。
雙喜便繼續說道:“奴婢從落烏院出來的,跟落烏院的人關係好,日後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奴婢也好給夫人報個信兒。”
石清蓮將碗中糖梨吃了一小半兒,將勺子一放,點頭道:“做的很好,你辦事妥當,我很安心,以後院裡有什麼事,你跟墨言商量著來,定不下的再來找我,不用怕得罪人,有什麼事兒硬氣著出頭便是了。”
雙喜一臉欣喜的點頭,她早就不愛當燒火丫鬟了,眼下夫人給她青眼,她便立馬顯擺起來了,
一臉關切的加了一句:“夫人,奴婢瞧著三小姐可不像是會低頭的人,若是明麵上給您賠罪,背地裡還給您添麻煩,那可就糟了。”
石清蓮聞言點了點頭,她沒與雙喜解釋什麼,隻是擺了擺手,示意雙喜不必再勸。
“我尚有些其他事要你來做。”她又道:“去研墨,我給你一個名單,你把這些人的事情都幫我探一些,不管是傳言還是什麼,越多越好。”
前些日子,她把自己所知的所有重生事和未來一年半中比較重要的人都寫了下來,這些人的消息,她都需要知道。
這個活兒交給雙喜乾正好,墨言性子忠誠敦厚,但太老實,不懂得變通,留在身邊固然安心,但在外頭沒人給她搭橋做臉,她正缺一個雙喜這樣的機靈人。
雙喜恭順點頭,一笑出來兩顆小虎牙,一臉的純良無害,隻是說出來的話都帶著一股子勃勃的凶勁兒:“夫人放心,隻要夫人想知道,就連他們身上幾顆痣,奴婢都給您挖出來。”
清心院內廂房中,搖晃的燭火映著她們二人拉長的影子,燈燭爆裂間,石清蓮滿意點頭,起身叫雙喜研磨,她自己拿起筆,將自己印象中的人名一個一個寫出來。
夕陽遙落金光揮灑,清秀小楷墨染白宣,一個個在現在還不顯端倪的人名,鉤織成一副大網,悄無聲息的籠罩了半個京城。
她才剛落提起筆,外頭便來了摘月閣的人,江逾月的聲音發著顫,從門外響起。
“嫂嫂,逾月來給您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