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珣素來溫和之人被一個小孩兒逼得佯裝薄怒,他親自起身取來戒尺,抽打在小孩兒身側的桌案上震懾小孩兒:“以往沒寫完便當算了,本王說過午時親自檢查你的課業,你今日的功課呢?”
小孩兒被嚇得一跳,連忙縮回手,縮著腦袋坐回軟墊,她黑亮的眸中先是盈盈水光,接著慢慢泛著怒氣,兩頰氣鼓鼓,盯著被郗珣平放在手心的木尺。
以往小孩兒是不怕的,因為打桌椅她也不知疼,也不會落在她身上。
可如今她遭過先生打手,吃了疼再見著自然就怕了起來,更是心中委屈,覺得自己可憐死了,被先生打,如今又要被阿兄打。
她如同看仇人一般看著郗珣手裡的木尺。
瓏月吸了吸鼻子:“瓏月晚上寫不成嗎?瓏月手疼。”
小姑娘手是真的疼,方才為了取蓮子去掐的蓮蓬,手不知怎的被割了道肉眼難尋的小口子,卻是真真切切的疼。
偏偏郗珣不知小孩兒如今所想,他說:“你再這般胡鬨下去為兄是再教不了你。日後叫你乾脆下午也跟去學堂,你身邊這些為非作歹的丫鬟們都撤了,從明日起,旁人要學什麼,你也要學什麼。”
郗珣這一番疾言厲色的話,叫周遭侍女們嚇得連連跪了下來,大氣不敢喘,更不敢說一句求饒的話。
小姑娘一聽,濃密卷曲的睫毛猛地眨了兩下,見阿兄一副不似開玩笑的模樣,她後知後覺眼裡包著的淚總算落了下來。
她似乎覺得阿兄變了,回來的阿兄再也不疼愛自己了,自己被打了他不難過,竟然還要罵自己,還想打自己......
她跳下了課桌,來不及穿那沾滿泥的鞋,光著一雙嫩如藕節的小腳丫,甩開郗珣往殿外跑去。
跑的一時太快,將腰間彆的的鼓鼓囊囊的荷包都摔了下去。
嘩啦一聲,一顆顆飽滿滾圓的青色蓮子頓時撒了一地。
“站住。”拿著戒尺的郗珣一怔,在身後冷聲道。
“阿兄要打我!我討厭阿兄!我再也不要阿兄了!”
瓏月一邊吸著鼻涕,一邊撒著腳丫子跑,她小奶音又委屈又可憐:“先生打我,阿兄也要打我——”
長汲心疼不已,當即連郗珣的顏麵都顧不得,跟在身後追:“哪兒能啊,主子如何舍得打姑娘?主子往京城去,還不忘給姑娘帶京城女郎們喜好的玩意兒,陛下還封瓏月姑娘作郡主了,您與大姑娘都是郡主了。陛下親賜下的,您叫安樂郡主,瞧瞧這封號,多美啊。”
小姑娘才七歲大,哪兒聽得懂這些,在她看來郡主的名頭還不如給她一個糖,兄長的一句誇獎來的歡快。
她繼續哭道:“他要將我送去給先生打!先生的戒尺都是他送的!是他叫先生打我!”
長汲一群人追在後麵,竟追不上小孩兒。
“您可是冤枉了殿下,殿下昨日才回來,便聽說姑娘被打,殿下連園子裡都沒踏入便連忙去尋了臧先生來,囑咐臧先生,萬萬不準打咱們姑娘呢。”
小姑娘才不聽,輕車熟路地鑽去了前殿的承政台,這時外殿也沒幾個人,她仗著身子小繞過一群人,王衛見到了小郡主更是不敢攔,左右小郡主也不是第一次進去了。
眾人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小姑娘進去了。
瓏月蜷縮去那她時常玩躲迷藏藏身的榻底,任憑長汲幾個在外邊喊得口乾舌燥,來回尋了幾通也沒發現人。
她想,她寧願永遠生活在這處窄小的榻底也不願出去了。
她的阿兄去京城玩不帶她,回來還要打她,他不喜歡她了。
不想這日趕得不巧,她沒等來來尋她的兄長,承政台倒是迎來了一群又一群的大臣。
小孩兒等來了往日裡麵容嚴謹的老臣,又等來了麵色肅穆的兄長,仿佛商討著什麼大事。
她更是不敢出來,往裡麵挪了挪,將自己的小腳塞進最裡邊兒。
不想這一躲,便是大半日,小孩兒躲得骨頭都酸了。
等來了她人生的第一朵桃花——苞兒。